春风无限恨——清平调之美

邓丽君翻唱了清平调，诉说了温婉恬静的脱俗，被王菲清亮爽利地演绎了另一遍后，一唱三叹的意味很浓了。让人想到李白，当年那宿醉不醒挥就的三首平生最秾艳之作，是与他以往风格迥然的诗。奉旨而作，岂能不逢迎贵妃唐皇，然而就算是这样的文字，他都能不落俗套。

云想衣裳花想容，起兴华丽，一落笔全是西王母的群玉山头仙子，瑶台嫦娥，巫山神女，汉宫飞燕，比兴高格，自然地烘托了杨妃的盛颜贵丽。牡丹似人，人比牡丹，倾城倾国，全是君王眼里的华宠。美艳轻灵岂止人间艳羡，连那春风，都深深妒嫉了，它竟又愧又恨那在沉香亭北斜倚栏杆的璧人儿！这一句我以为是对曹植洛神赋里“流雪回风”一句的生动演绎。漫空纷扬的雪之韵，岂非流风之功？连风都羡慕的顔容身段，是你能想象的极限了吧。这就是李白的意境之高。这真是一种无我之境，有我，是看不到这样的视角的。

去比较李白与曹植，甚至宋玉，他的登徒子好色赋对美人的细腻描写，与洛神的丰姿冶态，他们极尽诗赋之能，塑造的神女、美人，与李白三两笔烘托的杨妃，这些可称艳丽之作，却只有李白功力最高，这可应了意境二字，最美不过对自己想象的审美，对作者如是，对读者亦如是。美是没有模式的，越具体越流俗，最好的诗人，是因他宇宙级的开阔，他的美感，触及了真实，是超越一切时代的。

今天再唱清平调，你听不见李白个人怀才不遇的忧怨，听不到唐皇杨妃的骄纵恣意，欢爱情殇。一切都还原成了李白那天醉眼惺忪的感觉，露华云雨，美不胜收，美酒佳酿，心神驰缓。

只有那春风一定唤醒过他，因为座中只有他看到了那神秘高雅的客人——曼妙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