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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立强,甘肃成县人,早年师从著名画家蔡鹤汀、蔡鹤洲两位先生学习中国画。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甘肃省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甘肃省政府文史研究馆馆员,陕西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客座教授,陇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美术与设计学院客座教授。
杨立强田园山水小品展
主办单位
中共甘肃省委宣传部
甘肃省文化厅
甘肃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甘肃省文史馆
甘肃省画院
甘肃省美术家协会
承办单位
甘肃美术馆
中共成县委员会
成县人民政府
甘肃省西狭文化促究会
展览地址:甘肃省美术馆
(兰州市城关南河东路518号甘肃画院内)
走向“逸格”的艺术
——杨立强山水小品的境界漫议
汪剑钊
在中国美术发展史上,山水画无疑占有特殊的地位,可谓名家辈出,且不说古代如范宽、赵伯驹、刘松年、黄公望、王蒙、蓝瑛、石涛、郑燮等划时代的人物,他们的作品早已是国之瑰宝和民族精神的体现。即以近代而言,张大千、黄宾虹、李可染、吴冠中、傅抱石等,均已卓然自成一家,大师气象呼之欲出。他们或注重“形神兼备”,或属意于“遗貌取神”,或清新俊逸,或淡雅恬静,其远山层峦叠嶂,近树则嶙峋繁茂,其水面留白得宜,巉岩皴擦有度,这其中自然有画家自身的功力所在,但其创作的素材多为名山大川,所谓“搜尽奇峰打草稿”,也不能不说是“摹本优势”使然。总体而言,这些大师们的山水作品给人的印象大多为险奇瑰丽,灵动璀璨,幽美蕴藉。他们的存在形成了一个强大的传统,甚至培养了一种经典性的审美趣味和评判标准。这无疑也对后世画家构成了极大的挑战,引发强烈的危机意识。正如“诗的历史无法和诗的影响截然区分”一样,绘画的历史也与画家的影响缠结在一起。倘若有人想不付出任何代价而欲取前人之所用为己用,就极有可能造成“负债之焦虑”。
无疑,杨立强先生对此有着清醒的认识,为了摆脱前辈画家的“影响之焦虑”,必须另辟蹊径,对已确立的艺术惯性和熟悉的审美趣味有所“修正”,找到属于自己的艺术之路。因此,经过一个阶段的摸索和领悟,他的眼光就从对名山大川的关注转到了自己的家乡——陇南。陇南特有的风貌,它的质朴、厚重、壮阔,伴随南北交界特具的水性和泥土味,一股脑儿地涌入了杨立强先生的脑海,心与物获得了某种契合,让他重新找到了灵魂和精神的故乡。于是,他把惯常的背景推到了前台,在卑微的物体中找到了高贵的品质。对此,人邻先生的理解颇具深度。在《秋水欲满君山青》一书中,他如是品赏:杨立强先生的“山水从传统的风流蕴藉、枯淡寂静中走出来,从禅意和文人的孤芳自赏的气息里走出来,亲近田野和日常的田园生活,而呈现了一种鲜活的有着强烈人间气息的山水。”这段话堪称知音之论,指出了杨立强先生作为一个“强者型”画家的品质和创作的奥秘所在,他颇具慧心地绕开了“个性的转让”,走出了前人的庇荫,从而确立了自己的风格。
英国视觉艺术理论家克莱夫·贝尔认为:“艺术是一种有意味的形式。”由此,他揭示了形式之美与人的情感隐秘地对应的那一种内在的联系:“在各个不同的作品中,线条、色彩以某种特殊方式组成某种形式或形式间的关系,激起我们的审美感情。这种线、色的关系和组合,这些审美地感人的形式,我称之为有意味的形式。”在他的心目中,所谓“有意味的形式”,实际上就是“一切视觉艺术的共同性质。”
杨立强先生最近创作的一系列山水小品恰好印证了贝尔的上述观点。山水画的创作,并不仅仅是对山川风物的简单临摹和写实,它是一种蕴含了特定的意味的特定艺术形式,是人对自己所处的时间与空间的一种特殊认识,其中还包含了人的自我认知。可以说,它实际是人与自然的情感交流。或许,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领悟到,中国山水画的着力点为何放在写意上,而非写实上。在我看来,写意是一种具象中的抽象,寥寥数笔,勾画的是整个大千世界,其中的留白则是对想象力的一种挑战,于虚渺和空无中探测到繁华与丰富。据此,画家在抽象中融入了自己的思想和情感,再以艺术的方式予以呈现,在肉与骨的亲密中完成了意与象的结合。
对此,杨立强先生无疑有着相似的看法。在讨论美的风景为什么没能有美的创作问题时,他的理解极为中肯:“除了个人的艺术技能外,其中有一部分是环境和人所建立的感情问题。画家爱这块地方,就能从生活中感觉出美在哪里。……对一个生活阅历不深的人来说,在平淡的生活中要找感觉是困难的。一个画家要在生活中捕捉美,首先要有对生活的感情和爱的投入。”显然,杨立强先生对山水画的理解与克莱夫·贝尔对艺术的理解极为相似:“一切审美方式的起点必须是对某种特殊感情的亲身感受,唤起这种感情的物品,我们称之为艺术品。”贝尔的这段话仿佛给出了一把理解的钥匙,借助它我们便可以较为直接地进入他的小品艺术世界,在静止的画作中真切地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相传,宋代高僧青原惟信从禅的角度提出了三重境界的划分,其一,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其二,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及至其三,又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这所谓的第三重境界,指的是一种极高的感悟,超越了普通的视域,进入真正的禅境:一切随缘,万法归于自然。与此相似的是,美术评论界对作品的评判也有一个基本的定位,那就是“能格”、“妙格”、“神格”和“逸格”的划分。“能格”是一个画家达到的初级阶段,它指的是绘画的技术已达到一定水平,可以较为准确、生动地描摹出对象的形态;“妙格”则指画家在运笔上已得心应手,其技艺已到了“庖丁解牛”的娴熟程度,能够在细微处凸显精妙;“神格”则意谓进入了较高的境界,其神思合一,象形应物,超越了普通的形似,而进入“神似”的境界;至于“逸格”,则被中国美术界普遍认为是一种极高的境界,宋代著名的画论家黄休复将其归纳为“拙规矩于方圆,鄙精研于彩绘,笔简形具,得之自然,莫可楷模,出于意表。”这就是说,“逸”是一种脱离、逃遁、隐逸,它摆脱了常人追求的“形相”之定见,而在不拘常法中进入了自由的创造。让人回到自然,回到天性的自然状态,人重新成为自然的一部分。
我曾有幸亲历杨立强先生作画的现场,留下的印象极为深刻。他落笔果断,点捺轻盈,笔下的线条时而刚劲,时而柔和,
其“勾”、“皴”、“染”、“点”均一气呵成,几乎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所完成的画面看似不讲究章法,但如果仔细端详,却绝不散乱、逾距,内里巧妙地依循着艺术的规律。一幅小品,通常在几分钟之内便完成,画幅虽然不大,其中却蕴藏了丰富的内蕴。它们的每一根线条和每一抹色彩都触动了观者的心弦,让和谐的旋律在尺幅之间汨汨地流动。显然,杨立强先生的小品画已在“神格”上向前迈出了一步,开始进入“逸格”的自由境界。
最后,需要特别提一下杨立强的代表作《冬日印象》。这幅“印象”唤起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它在意境上与俄罗斯画家萨符拉索夫的名作《白嘴鸦飞来了》的“异曲同工”——以冬景写出了春意。后者在画中再现了俄罗斯北方的景象,居中的同样是两间木屋,屋前是简陋的篱笆,后面是一座乡村小教堂,再往后也是一条河流,河畔残留着尚未融尽的污雪。该画的点睛之笔是白桦树上的鸟窝和树枝上栖停的数只白嘴鸦,仿佛在叽叽喳喳地告诉人们,春天即将来临,大地将重新勃发出生机。前者在整体上勾勒了一个开阔的雪景,白茫茫一片,呈现了天地一笼统的面貌,正中的茅屋与树木透露出一丝倔强和宁静,屋后一条蜿蜒的河流给画面增添了动感,象征着寒冬将尽,春天不再遥远的寓意。至于“丁丑新春忆写”的题款,更是写出了在严寒中坚守的意义和酬报。
唯有创造,才是对传统的真正继承,只有在创作中给出新意,启迪人心,在前人止步的地方敢于向前迈进,在无人处踩出足迹,才能让“美是自由的象征”落到实处。一个艺术家倘若墨守成规,拘泥于前人的经验与规矩,不敢越雷池一步,显然不是真正的艺术家所应执守的,就只能被艺术家庭的“罗曼史”所淹没。而杨立强先生的艺术追求给我的启示就是,创造是通向传统的一条真正的捷径。
缘 起
人邻/文
这两个字,本该用前言的。觉得生硬,亦觉得有些多余的聒噪,遂用了缘起。所谓缘起,真真觉得好,无端的好。万事都不是凭空而来,杨立强先生这些小品,亦是因缘而起。
这些小品的内里机杼,早见端倪。若干年前的写生,画家携了干粮、水壶,走七八里、十几里山路画画,为了便捷,亦是为了节俭,画纸都是裁就了尺幅那样。汗则汗,雨则雨,不竭的是他面对大千世界的毅力和心神。数十年来,画家已然了悟天地造化之功,阴阳互变之理,于天地阴阳间,厚积薄发,老拙天真,回返自然,已入熟而后生之境,说是“天骏行空,白云出岫,无半点尘俗气”,亦不为过。
前年,有幸在成州一睹画家小品二百余幅,苍苍茫茫,神气浑然,看似草就,却以“无惧为胜”,妙谛恒生,自成一格。画虽尺幅,却以一豹露斑,得窥自然万物生生不息。春生,夏长,秋凉,冬寒,各有不凡滋味。
杨立强先生写画,习惯以手扪之,想来心即是手,手亦即是心吧。山色水流、土石草木、屋宇六畜、时光人物,都是他孜孜以求的心迹。除却自然物理,他的画里亦是浸透了尘世三味。所谓出尘,亦是要带着人的气息,心地的善良洁净,才是好的。画家的这种善良洁净,宽厚仁心,于今已不多见了。
画家中年,当有“怒猊抉石”、“渴骥奔泉”态势,着力于笔墨而造就画意。而他耳顺之年以来的山水小品,尤其是新近之作,果然是“从心所欲,不逾矩”了。较之往年精心,更多逸趣。花之千叶者无实,画家新裁,更是笔简意赅,被纷点拂,出于人工,却宛若天成,自有一派平和、宁静,与万世安然无碍。
画家早年追随长安“二蔡”——蔡鹤汀、蔡鹤洲先生,于中西画之法,均浸润有所心得。他由传统山水的习摩、写生成就自家面目,至田园山水一变;至信手之田园小品,亦是一变;近之小品,亦竭力推陈出新,欲入洒脱天然之境。于杨立强的这些小品,自然会有人以为不合古法。而画家当问:古法从何而立,又当从何而出?太宗自论:“吾学古人之书,殊不能学其形势,惟在其骨力,而形势自生耳”。画家深解,尘惘务去,唯有依循大道,以生身之山水为质,兼之南北,上下求索,经慧眼天心,反复着手于笔墨验试,觅“无人至处”,才能终有可观。由这些画,我们已然了悟画家于“无人至处”,已有自家心得。
《五灯会元》有“五台山上云蒸饭,佛殿阶前狗尿天”的话。画家这些小品,是于传统的虔敬承续,亦是虔诚的不断反省。而在这反省间,我们依旧能隐约感到古代大师们在画家背后恒久不息的推动力量。
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这境界是杨立强先生喜欢的,而他的画意亦将缘此而愈为“远大”、“分明”。
我们且祝福。
岁在丁酉季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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