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过是活久见

作者：郭 利

翻开女作家尹学芸的中篇小说集《士别十年》（百花文艺出版社），我意外地发现，里面的每篇小说我似乎都读过，在杂志上、网络上，只是读的时候并未记住作者，也没有太多的感受，唯觉很好看而已。而当这些小说放在一起重新读过，便有了新的领悟。

这部小说集收录了《士别十年》、《李海叔叔》、《转指甲》、《阵亡》和《祥瑞图》5个中篇小说，每篇小说内容不同，人物各异，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每篇小说的时间跨度都很长，最长的二三十年，最短的也有十年之久。社会的辗转变迁，岁月的曲折沧桑，人性的善恶演变，给每一篇小说注入了开阔的格局和深沉的意境，让每一个身经这些时代的读者都感同身受，感慨万千。

曾获鲁迅文学奖、百花文学奖的女作家，对生活有着细腻而深刻的感悟，时常在不动声色的语言中构建出真实生动的场景，让行走其中的人物，发生在期间的故事更加意蕴丰富、耐人寻味。

这里有为了生活所迫不惜牺牲自尊，年年去朋友家打秋风、要白食的知识分子（《李海叔叔》）；有在机关的种种倾轧与潜规则中改变了自己本性的男女（《士别十年》）；有乡镇上三个寻常青年男女的不同人生态度与生命轨迹，两个女人走入了上流阶层，却也都为自己的人生付出了昂贵的代价（《转指甲》）；有小城中一群写诗的文艺青年，有情怀有梦想，也有欺骗与伤痛，以及最终凋落在时代进程中的感伤（《阵亡》）；还有三个曾是知交好友的教师，却在各自身份改变后，关系也产生了裂变，在一张“祥瑞图”中暴露出各自的隐秘心事（《祥瑞图》）……

可以说，每一篇小说都是时代的忠实记录，都有着青春成长的记忆，都承载了环境和岁月给予的馈赠与伤痛。小说中的人物——无论主角还是配角，虽然各有喜怒哀乐，各有成功失意，却都无法摆脱时代与生活给予的底色。有的人沦陷了，比如《士别十年》中曾经单纯正直的郭缨子、坚守节操的苏了群，都在官场与生活中蜕变成了麻木而冷漠的人，最终共同“谋害”了年轻有理想的陈丹果；《转指甲》中的贾艳文和麦青青，都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择手段，几十年后虽然看似获得了人生的成功，身心却都伤痕累累，终于在争吵中双双毁灭。可也有人始终还保持了一份情怀，比如《阵亡》，当曾经热爱诗歌的文艺青年们都放弃了最初的梦想，可当初最缺乏才华的民子还在坚守这一份挚爱，以“天幕”的网名继续写诗；当漫长的岁月走过，了解了李海叔叔当年之所以厚脸皮来打秋风，只因为家庭一贫如洗、负担沉重，王云丫姐妹选择了谅解……人性幽深复杂，岁月斑斓曲折。每个人都在生活中不断权衡选择，从而主动被动地改变自己，当然也要承担选择和改变的得与失、幸福与疼痛。隔着时空再相见回首，除了缅怀往事，更有无穷的沧桑惘然。

小说的文字洗练通俗，客观冷静。作者以诚实的态度记录生活与感受，并无褒贬，那些藏在细节中的无奈与压抑却随处可见、栩栩如生，有着难以抗拒的艺术魅力。

阅读这部小说，也是在阅读这个时代，阅读我们自己的岁月人生。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士别数十年，社会自是日新月异，而裹挟在其中我们也都有了自己都想不到的身心改变，多少感慨感叹，都在红尘岁月中。

人生，不过是“活久见”，岁月自会给我们更丰富深刻的答案。（郭 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