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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观十分擅长以长调来表现柔情,用他自己的词来评价,可以是“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细腻中带着悠长的情愫,堪称言有尽而意无穷。比如下面这首写于绍圣四年,秦观被贬谪时的《满庭芳》词作,便大有这样的意味。
这首词语言清丽,感情丰富,色调上从愉悦转而忧郁,从明快转而黯淡,心情随着环境的改变而发生着显著的变化,十分丰富和婉转。整首词可以被分成两个层面——往日之时光与今日之情景,虚实结合,直击内心。
满庭芳
秦观
晓色云开,春随人意,骤雨才过还晴。古台芳榭,飞燕蹴红英。舞困榆钱自落,秋千外、绿水桥平。东风里,朱门映柳,低按小秦筝。
多情,行乐处,珠钿翠盖,玉辔红缨。渐酒空金榼,花困蓬瀛。豆蔻梢头旧恨,十年梦、屈指堪惊。凭阑久,疏烟淡日,寂寞下芜城。
上片从写景开始,写春末破晓时分,骤雨初过,云天洞开,景色不仅清爽而且美丽,这令人精神一振,最适合春游不过了。这是从大处起笔,写春天的美丽,写人意的舒畅,并将二者融为一体,给人以明朗的感情基调。
接着作者来到一处园林游赏,“古台芳榭,飞燕蹴红英”,此处写古台古香古色,紧邻在池水的楼阁边,繁花似锦,落英缤纷,更有飞燕来回穿梭。飞燕来回穿梭,将花瓣击落;榆钱被风一吹,与红花相舞,洒落一地。远处的秋千之外,河水因为昨夜的骤雨而水满桥平,这样美丽的景象,岂不令人赞赏?
其实作者写到秋千,便已经将自然之景,拉回到了人文之景,秋千是人做的,一般都设在花园中,但是秦观这里却说是“秋千外”,可见视线已经从园林景色转到了朱门歌舞,所以下一句才会自然而然的写道:“东风里,朱门映柳,低按小秦筝”,一阵悠扬的秦筝乐曲,伴随着和煦的东风,飘散而出,令人心醉。那么,演奏的人,不就是那个盈盈的少女吗?
下片以“多情”起句,其实正是紧接上片的乐声,写当年春游之时,她乘坐着镶金、翠羽装饰的车子,我则骑着“玉辔红缨”的骏马,一起尽情欢乐,直到酒空人倦,才不舍的离去。接着以“豆蔻梢头旧恨,十年梦、屈指堪惊”点名这些美好都是前尘旧梦,很明显这里是化用了杜牧的诗句。十年一梦,令人感到心惊,往事的伤感,也随之流露而出。
到了结尾,笔锋一转,从追忆往事转到今日的感慨,“凭阑久,疏烟淡日,寂寞下芜城”,作者凭栏良久,最后只剩下傍晚时分的薄雾和淡淡的夕阳残照在城墙之上,这与前文中的明媚春光,产生了强烈的对比,一种物是人非的怅惘之情,油然而生。
整体来看,这首词写今夕的对比和感情,追忆往昔的欢愉而感叹今日的落寞,其中无论是写景还是写情,都细致入微,对比鲜明、反衬有力,读来令人感叹,结尾三句,更是给人以无限惆怅之情,令人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