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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延巳《鹊踏枝•梅落繁枝千万片》
梅落繁枝千万片,犹自多情,学雪随风转。昨夜笙歌容易散,酒醒添得愁无限。
楼上春山寒四面,过尽征鸿,暮景烟深浅。一晌凭栏人不见,鲛绡掩泪思量遍。
冯延巳的词风被王国维赞为“堂庑特大”,便是因着其诗独特的欣赏意境。冯的词朦胧,情感广泛,而常能引人联思,不特限于某种特地的情或事。 此词乍看不外乎思妇幽怨,而细品,却有其独特的审美联想。
我一直偏爱将无情之物拟人化的描写,当然这种拟人要有作者的情感依托,需细腻且自然。此词开篇,梅落繁枝千万片,犹自多情,学雪随风转。借由梅花这一形象,且千万片的指向就仿佛世间 一切有情生命在面临无常之际时的无奈哀伤,此是梅之伤,亦是千万有情物之伤。梅落繁枝或还是眼前之景,可犹自多情,学雪随风转,便已不再是眼前之情。而是千万有情生命殒落的象喻。这是冯延巳的高明,亦是他的特点。
下两句虽然转向具体的人事,但与首起之意象遥相呼应,笙歌容易散,繁花容易落,这皆是万物之不可避免的归处。人世的美好相聚尤其短暂,酒后人醒常清添无限忧愁。这是作者的感慨,亦在花易落,有情终归无情处的衬托下,有了更深广的含意和指向。
而词的下半阙,则一收人事,荡开景语。虽是景语,实则意蕴更甚,极富俊逸高远。楼上春山寒四面,楼上凭栏,已是清冷,何况四面寒山,且作者看到的是何景象。过尽征鸿,暮景烟深浅。过尽,说明作者凝望之久之远,且征鸿本就是春来秋去之物,最易让人联想到天涯飘泊,踪迹无定,命运无常之感。作者在四面寒山的高楼之上,望尽征鸿与暮烟,一重重一层层的寒意仿佛将身心团团包住,此怅惘哀愁之情无以言表。
而结尾之交待,或者容易让人想到是思情怨妇之意,然如冯之词一向喜欢以意象和宽广的含义指向。正如结尾一般,鲛绡掩泪亦本是女儿之态,若深究必然不妥。然若和开头之梅相结,则此或是指向感情之境界,而并非感情之事迹也。正如此词,全篇都充满了象喻之境向。赏诗品词,或许今人更喜欢从事迹,作者,乃至其生平爱情之经历来研读,实则,诗人之诗心与天地万物之有情物,常有共通,大多时候,一种表象,一种感觉,便是千万物之感觉,如冯延巳,一边书写自己的主观情意,一边又借用层层表象的笔法,将词风之意象荡开,而达无穷之境。或者品之感觉,品之对生命的理解,更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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