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汤显祖，很多人就会想到《牡丹亭》，想到《游园惊梦》一折，想到令人心醉的“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然而，真实的汤显祖，远不止这一部戏剧可以概括，他的人生是个复杂而本真的剧本。

学：博闻强识的爱书狂魔

汤显祖出生于书香世家，家中藏书四万余册。他的少年时光就是伴随着这些书籍度过的。

一年除夕，邻居失火，火势很快蔓延到汤宅。汤显祖急忙冲入火海，抢救出来的却不是金银细软，而是一本本书籍。然而，让他懊恼的是，大部分书籍仍被大火付之一炬。

房子毁了可以再建，但没有藏书的房子却仿佛失去了灵魂。自此之后，汤显祖节衣缩食，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搜罗当地的图书古籍。十多年的时间里，买了几千套的图书。

这些丰厚的知识储备让汤显祖以文章博学而声名鹊起，十四岁就考上了秀才。邹迪光在《汤显祖传》中更是极度赞誉：

彼其时于古文词而外，能精乐府歌行五七言诗，诸史百家而外，通天官、地理、医药、卜筮、河籍、墨、兵、神经、怪牒诸书矣。

汤显祖认为读书是“立身之本、塑身之道。”因此，不可一日无书。经过火灾后，凡是读过的书他都要亲自誊抄一遍。他觉得只有这样，才会把知识牢记在心，也就不会再失去书籍。

仕：从宦海沉浮到看破官场

作为一个传统的读书人，汤显祖曾经有着积极的政治抱负，圣君贤相一展所长，却因刚正不阿，气节清直，仕途困顿。

万历十九年（1591），他目睹当时官僚腐败愤而上疏《论辅臣科臣疏》，弹劾首辅申时行，并将矛头直指当朝天子。此举震惊朝野。

这是汤显祖政治生涯中闪亮的一笔，也因而触怒了皇帝而被贬，调任浙江遂昌县知县。上任后他依然心系百姓，经常走街串巷，察访民间疾苦。

他了解到在他到任之前，此地所谓“盗”者，多数是生活无望、四处逃亡、铤而走险的农民，于是他刚柔并施注重感化。

一年除夕，汤显祖想在这辞旧迎新之际，让他们陪伴在家人身旁。考虑再三，他决定将 30 多名犯人全部放回家中过年，并由家人具结作保，在正月初四回狱服刑。

这件事引起官场很大的震动，汤显祖却泰然处之。几天后，那些感恩戴德回家过年的囚犯果然都准时归狱服法。但此事被政敌抓住了把柄，待考核官员的时机一到，他们就跳出来暗语中伤。

汤显祖清醒地感到无法在追名逐利的官场中待下去了，终于在万历二十六年（1598）愤而弃官归里，也打消仕进之念，潜心于戏剧及诗词创作。

戏：妙笔生花的文化先知

汤显祖政绩突出却不容于官场，终于将满腔热情投注于戏曲创作之中，现在很多耳熟能详的金句都是出自他之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汤显祖的辞藻之美之所以流传隽永动人心魄，是因为思想内容之深刻，而非只有华丽。这一点从他的作品中可以细细品味出来。

他的作品主要有“临川四梦”及《紫箫记》。“临川四梦”中影响最大的是《牡丹亭》。该剧描写了杜丽娘对梦中书生柳梦梅倾心相爱，即使身死仍化为魂魄寻找爱人，最后起死回生与柳梦梅永结同心的故事。

但这出戏并不是单纯的才子佳人爱情戏。汤显祖在剧中明确展现，他笔下的杜丽娘虽然具备所有大家闺秀的高贵品质，但并不是个普通的闺阁弱女子，不听从于命运的摆布。通过杜丽娘的生命追求，绽放出思想解放与生命自由的人性光辉。

其实汤显祖的爱情婚姻剧，完全不同于当时流行的才子佳人大团圆，在其中可以发现诸多具有前瞻性的主题意旨，如妇女解放、男女平等、婚姻自由、自我选择、个体解放等等，显示了他超前的思想意识，远迈群伦。

经历宦海的失意与困顿，汤显祖在戏曲艺术中继续实现着自己的抱负。一纸多情的《牡丹亭》之下，是他骨子里亢直硬气的士大夫精神、光明俊伟的人格力量。

以文化人、以文育人、以文树人，一腔热血透过笔端，流淌在戏曲作品的字里行间，传递着其对至情至真、至善至美的认同，对理想社会的追求，对人的自我价值的肯定。也正为此，在人类文明的苍穹下，汤显祖其人其文，才得以光耀千秋——无论东方与西方、古代与当下。

编辑 | 张蓝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