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

《浣溪沙》

十里湖光载酒游，

青帘低映白蘋洲。

西风听彻采菱讴。

沙岸有时双袖拥，

画船何处一竿收.。

归来无语晚妆楼。

‍注 释

• 青帘:旧时酒店门口挂的幌子,多用青布制成。

• 白蘋洲:泛指长满白色花的沙洲。唐李益《柳杨送客》诗:“青枫江畔白蘋洲,楚客伤离不待秋。”

• 采菱讴:乐府清商曲名,又称《采菱歌》《采菱曲》。

• 沙岸:用砂石等筑成的堤岸。

• 双袖:借指美女。

• 一竿:宋时京师买妾,一妾需五千钱,每五千钱名为“一竿”。

  李煜《渔父》:“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身,世上如侬有几人。”故此处之“一竿”亦可指渔人。

题 解

十里湖光山色，美景如画，携酒泛舟湖上，

酒家门面上的青布幌子掩映着白色的沙洲,

和着西风在小舟上饮酒，是多么逍遥自在。

远处朦胧间好似听见采莲曲悠扬地在湖面上拂过。

小舟游到近处时岸边有热闹的街市，看美丽的女子翩翩起舞、水袖飘然。

天色渐晚，画船上收起钓竿。夜晚归来，独自于妆楼寻思。

赏 析

纵观史上文人词句,各有风格，咏物抒情各有所见地。只是纳兰之词,可谓是情由景生,情景交融。

这一首《浣溪沙》,细细品读后内心充满美好的期待。上片首句“十里湖光载酒游，青帘低映白频洲”便描写了诗里湖光山色，倒映如画，岸旁的酒家门口所挂的青布幌子倒映在湖面上，目光所及,如诗如画。

向来文人雅士多爱水的清灵，兴许是由于湖之温和、宁静,令人心境平和。携酒泛舟湖上,风是江南之风,水为江南之水,酒家门面上的青布幌子掩映着白色的沙洲,好一幅惬意的佳景。和着西风在小舟之上饮酒,醉心之趣,好似听见采莲曲悠扬地在湖面上拂过,又有沙岸上美女水袖飘然,翩跹起舞,自是美不胜收。此时纳兰又借李后主《渔夫》中“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身,世上如依有几人”一句,表达身在舟中,好似渔夫撑竿,尽享自然情趣的美好感触。当年李后主身为君王身不由己,只得写这样一阕词,画饼充饥,以抚慰自己疲惫无奈之心。在美景之中,纳兰是否也如后主一般惆怅地期待,我们并不能身临其境地大胆猜测,至少从这词看,基调明朗闲适。纳兰对山水尤为喜欢,心心念念想要回归自然,为天地之间的一名酒客便可。这心愿,从整首词间漫溢的情趣就可窥见。

纳兰这词,写得清新、雅致,写景之词历代文人有不少佳作,纳兰写景却依旧不让人觉得雷同厌倦。勾勒这描绘的图景,秦淮河的灯火之夜又于脑中浮现,朱自清轻柔的笔触淡描:“醉不以涩味的酒,以微漾着,轻晕着的夜的风华。不是什么欣悦,不是什么慰藉,只感到一种怪陌生,异样的朦胧。朦胧之中似乎胎孕着一个如花的笑——这么淡,那么淡的倩笑。淡到已不可说,已不可拟,且已不可想;但我们终久是眩晕在它离合的神光之下的…..”湖面、小舟、酒家、沙堤、美女、灯火都有了,便觉人间万千之美,都已获得。纳兰之心,想必也是这般。田园之趣,之于生活,已然足够,不需更多。

在此以前，已然整理过他的许多首词，其间不乏抑郁、幽怨、悼亡、思乡、念故人之词，但读完他的这首写景之词，竟读出如此欢愉，纳兰之心，如此了然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