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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晋建兴四年(公元316年)十一月,长安失守,晋愍帝司马邺向汉军投降。第二年三月,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琅琊王司马睿在建康称晋王,改元建武。司马睿初自下邳至建康时,遭到江东士大夫的轻视,借助琅琊王导(时任安东司马)、王敦(时任左将军、扬州刺史)兄弟的名望才站稳脚跟。永嘉之乱后,王导内理政事,王敦外讨不服,稳定江南局势,因此当时有“王与马共天下”的说法。
建武二年(公元318年)三月,司马睿正式称帝,改元太兴。四月,加大将军、江州刺史王敦为江州牧,骠骑将军、扬州刺史王导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历史上,汉、晋、唐、宋皆有中兴之名,但除却汉光武有中兴之能、成中兴之功,唐肃宗无中兴之能、成中兴之功外,晋元帝与宋高宗最是名不副实。二人不畏敌灭其国,只怕部下威胁自己皇位,是以岳飞无跋扈之心而遭惨杀,而王敦拥重兵,轻朝廷,令司马睿坐立不安。在表面尊崇王氏的同时,暗地里疏远,亲信尚书令刁协、侍中刘隗等人。
刁协、刘隗处理政事苛刻,仗着司马睿的信任打压门阀势力,王氏自然首当其冲。随着王导在朝廷内被架空,王敦更加不满,自叹“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隐隐以魏武自比。
以太兴二年(公元319年)为准,看下这个时候的局势。王敦身兼江、荆二州刺史,坐镇武昌,安南将军、梁州刺史周访镇襄阳,扬威将军、湘州刺史甘卓(甘宁曾孙)镇长沙,平南将军、广州刺史陶侃镇番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祖逖镇谯城。四人与王敦关系并不好,特别是周访、祖逖二人屡立战功,让王敦不敢妄动。
太兴三年(公元320年)八月,周访病逝。认为王敦“奸逆已著”的司马睿调甘卓为安南将军、梁州刺史,镇襄阳,同时接受刘隗的建议,以左将军、谯王司马承(皇叔,司马懿六弟司马进之孙)为南中郎将、湘州刺史,防备王敦。太兴四年(公元321年)七月,又任命尚书戴渊为征西将军、司州刺史、都督司、兖、豫、并、雍、冀六州诸军事,镇合肥,丹阳尹刘隗为镇北将军、青州刺史、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诸军事,镇淮阴,名为北伐,实则准备与司马承对王敦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王敦对司马睿的安排不满,而刚刚收复河南大部的祖逖也很不爽,没打过仗的戴渊突然成为自己的上司,朝廷对自己如此不信任,再看王敦与刘隗、刁协剑拔弩张,置北伐于不顾,更感忧愤。九月,祖逖病逝。
周访、祖逖一去世,王敦更无顾忌,于永昌元年(公元322)年正月起兵,以讨刘隗、清君侧为名。甘卓面对王敦的拉拢摇摆不定,司马承兵力单弱,被王敦派人围在长沙,司马睿急召戴渊、刘隗率军入卫建康。
二
刘隗回朝后,劝司马睿尽杀在建康的司空王导以下所有王家人,司马睿没有同意。王导听到传闻,急忙带着堂弟中领军王邃、左卫将军王廙、侍中王侃、王彬等二十多人,每天一大早跪在宫门外请罪,司马睿不肯见他们。
一天,正好碰到尚书左仆射、兼吏部尚书周顗进宫,王导在旁边可怜兮兮地求说:“伯仁,我们全家百口都拜托你了。”但周顗看都没看王导,直接进宫了。过了好长时间,周顗在宫里喝得醉醺醺出来,王导就又喊他,但他还是不理,而是对手下说:“今年要杀光贼奴,换个大金印。”这话王导听在耳中,记在心里,怎能不恨。
然而,周顗进宫后就替王导求情了,说他与王敦不一样,出宫后又写奏折劝司马睿不要降罪王导。不久,司马睿就召王导入宫,君臣尽释前嫌,但王导与周顗的嫌隙却是没人填了。
三月,王敦大军抵建康近郊,先攻石头城,右将军周札(周处之子)开门投降。司马睿命刁协、刘隗、戴渊反攻,被王敦击败。王敦放纵士兵劫掠,建康内外大乱。刁协、刘隗进宫见司马睿,司马睿劝二人逃跑,但刁协半路被人杀了,刘隗则投降后赵。
三
王敦拥兵驻石头城,不肯进宫见司马睿,司马睿就让百官去石头城见王敦。王敦对周顗说:“伯仁,卿负我!” 周顗仍在争口舌之利,说:“公戎车犯顺,下官亲帅六军,不能其事,使王旅奔败,以此负公。”王敦参军吕猗曾在周顗手下做事,遭周顗嫌弃,就劝王敦说:“周顗和戴渊有人望,能蛊惑人心,到现在还不肯服软,现在不除掉,恐怕将来还要再来一次清君侧。”王敦也一向忌惮周顗,听了吕猗的话,就心生杀心。
无论是王敦还是王导,都与周顗是旧识。在和王导聊天的时候,王敦故意说反话:“周顗、戴渊有南北之望,一定可以做三公的。”王导还记着当日周顗的话,“今年杀诸贼奴,取金印如斗大,系肘后”,就没有说话。王敦又说:“难不成就只让二人做仆射吗?”王导还没说话。王敦接着说:“仆射做不了,就只能杀了。”王导依然没说话。王敦就知道王导不会反对自己杀人了,周顗、戴渊在石头南门遇害。
后来王导整理以前的档案,发现了周顗给自己求情的奏表,痛哭流涕,对儿子们说:“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负此良友!”
想当日,王导醉卧周顗膝,指着他的肚子说:“卿此中何所有?”周顗回道:“此中空洞无物,然容卿辈数百人。”虽为戏语,在紧要关头周顗确实力保王氏百口。若说不欲显功,又何必恶言相向,明代文学家王世贞有言:“周伯仁吾所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