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诗词赏析
认识朱熹,并不是因为他是宋代的头号“学术超男”、制定世界教育史上最早教规之一的猛人,更不是因为百科知识所介绍的“朱熹,宋朝著名的理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诗人,闽学派的代表人物,儒学集大成者,世尊称为朱子。朱熹是唯一非孔子亲传弟子而享祀孔庙,位列大成殿十二哲者中”的炫目光环所致,而是小时候被他的那句素朴而隽永的诗歌:“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所迷倒,与朱自清的著名闲适散文诗《春》正好相映成趣,印象深刻。
后来,因为搞点文字评论,又喜欢上了朱熹的《观书有感》,也就是朱熹以诗歌形式阐述读书经验的(就像唐朝诗圣杜甫用诗歌作文学批评一样有才,中华文坛牛人多)著名诗句:“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这诗很有哲理,而且能用最赏心悦目、绚丽多彩的自然景物天光云影来表述,借助景物描写来阐述只有不断吸收新知识才能不断进步,就如池塘里的水不断有活水流来才能清澈如许一样。这诗美死了,正如当时的蓝天白云一样自然纯真、美仑美奂。不愧是大手笔啊,难怪贵为“九五之尊”的朱元璋也想和他联宗,想自称其第10几代世孙什么的,果然有一定道理,如果俺也姓朱,也真想认他为祖宗耶。如此枯燥的读书心得被他以山水诗般清丽的形式表达出来,不是诗界猛人理学大家的话根本不可能。
基于此种纯美的文字体验,朱熹也一下子在自己的心中成了和李白、杜甫、苏东坡一样的大文豪,崇拜有加,连同他四岁时问父亲“天何所附”的神童传说,遂成为了心中的不朽男神。
后来,自己读史又写史,终于“神人”朱熹也开始走下了神坛。就因为理学大家朱熹动不动要“存天理,灭人欲”,认为人欲是恶,越少越好,于是鼓励大家少索取多贡献,甚至动不动要人去死,为所谓的道德献身,“饿死事小,失贞事大”是也。而他自己呢?却也不能那么彻底地灭人欲,还是时不时闹出一些“出格”的事来,这不是标准的“满口仁义道德,一肚男盗女娼”的翻版吗?所以,有人说“存天理,灭人欲”本身就是没人性,甚至于是灭绝人性的,因为这种清教徒式的极致道德观,让人产生压抑感容易禁锢人性,还因为操作性不强,会批量产生伪君子,从而成为彻头彻尾的假道学,至少他自己就有这种嫌疑。
写《丑陋的中国人》的柏杨,在他经典的历史读物《中国人史纲》中,曾提及朱熹的一桩恶行:“朱熹担任浙东地区(浙江省)高等法院院长(提举浙东刑狱)时,跟台州(浙江临海)州长(知台州)唐仲友,为了争夺一位漂亮的妓女严蕊,朱熹失败(我们可以想像得到,她对满面道学的圣人,恐怕难以激起澎湃的爱情),朱熹遂攻击唐仲友奸邪,向皇帝上奏章弹劾,这跟程颐对付苏轼的手段如出一辙。他们在感情激动时,都不能实践他们对人的要求,其他人当然更为困难。”程颐是朱熹们的祖师爷。瞧,这或许就是道学领袖们的真实生活嘴脸,典型的讲一套做一套,心口不一。
或许有些人会认为柏杨在胡说八道,至少只是为了单纯反对理学、编排朱熹而导演的一种文字恶作剧。因为这没有多少正史的支持,也不知柏杨老先生在哪得到的信息源,不过明代作家凌濛初的拟话本小说集《二刻拍案惊奇》里倒有提及,却不是说朱和唐争夺名妓,而是唐作为朱派学说的反对者,被朱以“风化案”打击报复,诬陷唐和妓女有染,严被抓捕后却面对酷刑而宁死不屈,始终不承认所控之罪,死也要捍卫自己的清白,最终此案惊动了皇帝,遂出面摆平,调走老朱,换了主审,同时放了严蕊。
当然,这是小说,我们也许不能用来证明什么。不过,关于朱老夫子的恶行,正史也有提及。《宋史》卷三十七有载:“监察御史沈继祖劾朱熹,诏落熹秘阁修撰,罢宫观。”指的就是宋宁宗庆元二年(公元1196年),沈继祖弹劾朱熹的“十大罪状”。其中有两条就与风化有关:“诱引尼姑二人以为宠妾,每之官则与之偕行”、“家妇不夫而孕”。说的就是朱老先生勾引尼姑做小老婆以及与儿媳妇“扒灰”之事,据说朱夫子“迫于压力”,最后也在给皇帝的罪己表上“供认不讳”。
事后,有力挺朱老夫子的人认为是有人同样利用“风化案”搞臭万世师表朱熹,其后台老板就是作为极力反对“灭欲”的当时最大“欲王之王”皇帝本人。
比如“家妇不夫而孕”,本来就是捕风捉影的栽赃,没有实质的证据。因为即使是朱熹的死了丈夫的儿媳妇不夫而孕,也不一定就能认定“经手人”就是朱熹,其时家里还有其他男人,即使是大儿子死了,还有两个儿子,以及一些男仆人。何况其时老朱已经七十上下,心有余而力不足,为什么就一口咬定是他干的?这个政治陷害的痕迹太明显。后来,朝廷不是给老朱“平反昭雪”了吗?正如某些历史研究者所言:“朱熹是以言论入罪,不是私德问题;后来平反昭雪,是学生当政,也不是私德问题。”
总之,这次的“党案”让万世师表的一代神人朱熹丢尽了脸面,一个以道德立世以道学扬名更是把气节清白视若生命一样重要的“帝王师”,不仅亲口承认了自己干很不道德的事,还被撤职查办,自己的学说成了伪学,这个也相当于是要了老朱的命。果然,几年之后,被“党案”弄得声名狼藉、斯文扫地的一代宗师便屈辱地离开了人世。
关于此事,可谓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笔者也不敢妄下定论。
不过,朱熹的一代“神人”形象也终于是轰然倒下,所以世间还是不要过多“造神”为好,至少“存天理,灭人欲”这种过于“神化”的极致道德高度,本身就没有出笼的必要,即使是圣人孔子也在《礼记》里痛快淋漓地承认“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正所谓“食色性也”。所以,如果太过板起面孔来灭人欲,就会给人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虚伪观感,君不见连朱老夫子的祖师爷二程(程颢和程颐),也被野史揭发为某妓女而红过脸吵过架,程颐还在叔父死后和美貌的小婶子勾搭成奸呢。
就比如此时的正主朱熹,这位据说主战、反腐败、积极赈灾的“南宋最大反对派”,一生正直,力主道德,却不能管好自己家里一亩三分地的“模范道德试验田”,居然自己的大儿媳妇“不夫而孕”,且不说是不是他干的,至少这种对于“道德圣人”朱熹来说“伤风败俗”的羞事,居然出现在他家里,这道德的板子就不知要打在谁的身上,如果不能说是“养不教,父之过”的话,那么也能说是老夫子的“道德说教”的失败吧?这正如宋人笔记小说里的人物赵士杰只许自己梦见和邻居美女巫山云雨却不许妻子做同样的梦一样可笑。
所以,我们观人,“必须不被搽在表面的自欺欺人的脂粉所诓骗,却看看他的筋骨和脊梁”。(鲁迅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