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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
朱淑真,生卒年不详,籍贯也有分歧:浙江钱塘人(今浙江杭州),或浙江海宁人。
经繆钺先生考证,朱淑真生活在南宋中后期,即宋高宗绍兴至孝宗乾道年间,所以她没有与李清照一样经历过北宋靖康之变与南渡流离之苦。
那么,朱淑真哪里来的断肠之痛呢?
她出身仕宦之家。外貌秀丽,秉性聪颖,史料记载她:
“幼警慧,善读书,工诗,风流蕴藉。”
宋人魏仲恭《断肠集序》中记载:
朱淑真“早岁不幸,父母失审,不能择伉俪,乃嫁为市井民家妻,一生郁郁不得志,……竟无知音,挹挹抱恨而死。”
有人说她投水而死。死后,她的全部作品“为父母一火焚之”。直到淳熙九年(公元1182年),有个叫魏仲恭的士子从社会上所传抄、传诵者那里收集到她的作品,编订《断肠集》,并为之做序。
只有断肠之人,才做得出这《断肠集》。朱淑真的断肠之痛,源自这三重悲剧。
01.爱情的悲剧
诗歌是一个人思想情感的最佳载体。虽然朱淑真的籍贯身世不详,但她的诗词作品却较为清晰地为我们展示了她的内心情感世界。
从她诗歌中经常描绘的景物环境来看,朱淑真出身于仕宦之家,家境富裕。其第宅中有东园、西楼、水阁、桂堂、依绿亭等。朱淑真少时居于闺中,读书、赋诗、饮酒、弹琴、赏玩四时景物,生活环境幽闲而欢快。
朱淑真少女时代对美好爱情生活的憧憬,写在了《秋日偶成》诗中:
初合双鬓学画眉,
未知心事属他谁。
待将满报中秋月,
分付萧郎万首诗。
少女怀春,她渴望一个懂得自己的感情,互为知音的才子,能与自己生活在一起。
可是父母之命,她最终不能嫁给理想中的“萧郎”。那么,父母之命可以违背吗?古代的女子一般不敢也不能违背传统道德伦理规范。这是因为:
“ 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 是自周朝肇其端的封建婚姻缔结的传统模式。 这一模式是将婚姻的男女主角的意志和感情排斥在外, 以家族利益为先决条件, 以“ 上以事宗庙, 而下以继后世”的宗族延续为目的的两性关系模式。
青年男女只能惟命是从于父母的安排, 演出一幕幕似乎无穷无尽的爱情悲剧。像李清照与赵明诚那样的佳偶天成,不知羡煞了多少人,特别是古代文艺女青年。
父母之命不能违背,朱淑真最终嫁给了一个没有共同志趣,没有关心爱护的市井俗吏。
02.婚姻的悲剧
朱淑真婚后的寂寞孤独,就写在这首《谒金门》诗中:
春已半,触目此情无限。
十二阑干闲倚遍,愁来天不管。
好是风和日暖,输与莺莺燕燕。
满院落花帘不卷,断肠芳草远。
春天里,风和日暖。我们想到的是褪去厚重的冬衣,出门去踏春赏玩。可是在女诗人的眼中那成双成对的莺莺燕燕,满院的飞花落红,触目所及引发的却是伤春的愁怨。
春天总是和人的青春年华联系在一起的,对于长年累月深锁闺阁庭院里的思妇朱淑真来说,春天是孤单寂寞的感伤,是年华易逝的哀愁。
有人考证朱淑真的夫君后来读书,做官,虽是个小官员,却很能干。至于朱淑真的婚姻生活到底如何,她在这首《减字木兰花》词中明确地表达了:
独坐独行,独唱独酬还独卧,
伫立伤神,无奈轻寒著摸人。
此情谁见,泪洗残妆无一半,
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朱淑真的作品开头五个“独”字冲口而出,极言痛苦之情。下阙极写痛苦之貌,这份愁苦,有谁曾见到,那伤心的泪水把脸上的妆粉冲洗得不留一丝痕迹。夜夜寒灯相伴,忧愁难以入眠。
这个孤独凄苦的女主人公形象正是朱淑真悲惨的婚姻生活的真实写照。
这里没有李清照笔下“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鸿雁传书的寄托,也没有“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夫妻虽然别离,但是彼此牵挂之情。
朱淑真的作品里写满了思妇凄苦的断肠之痛。
03.时代的悲剧
朱淑真生活在南宋中后期,在中国历史上,宋代王朝的版图最小,国势最弱,可是中央集权却强化。这与南宋大儒程颐、程颢兄弟、朱熹等大力推行理学,加强中央级集权统治密切相关。
这和闺中女子朱淑真有啥关系呢?
南宋中后期理学的兴盛,直接导致对女性的思想禁锢。诸如“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诸妇必须恭敬,奉舅姑以孝,事丈夫以和,无故不出中门……”种种说教,禁锢了女性的思想,致使她们的社会环境和生存空间愈加狭窄、幽闭与凄凉。
朱淑真《暮春》中有诗句:
“风静窗前榆叶茂,雨余墙角藓苔斑”
描写景物细微的变化。
袁枚也写过《苔》: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同样是写苔藓,男文人袁枚借物咏怀,赋予苔一种哲理精神。而女诗人朱淑真笔下的苔是在幽闭环境中的细微观察。虽然没有深意,确是幽闭闺中的女性无聊心绪的真实表达。
“中门”是现实的墙院,也成为观念的墙院。在幽闭的生活空间里,女性的生存价值,是在以侍奉舅姑、相夫教子、纺织扫洒、炊烧劳作为主要内容和以繁衍宗族子嗣为目的的过程中实现的。
人永远是时代中的人,都带着时代的印记,无法逃脱。朱淑真的婚姻生活注定不会美满,终致仳离。之后朱淑真返回娘家生活。
04.命运的抗争
离异后的朱淑真,她对爱情追求的浪漫与大胆,就写在《清平乐•夏日游湖》词中。在她的时代,真可谓惊世骇俗,确也是对悲剧命运的一种抗。
恼烟撩露,留我须臾住。
携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黄梅细雨。
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
最是分携时候,对来懒傍妆台。
这首词描绘她与情人一起游玩西湖,感情缠绵悱恻,又大胆直率。这句“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是对森严的礼教藩篱,做出的一种叛逆行为。
显然,朱淑真比李清照的诗句“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女性的举止行为有过之而无不及。
朱淑真《断肠集》里有一首《自责》诗:
女子弄文诚可罪,
那堪吟月又吟风。
磨穿铁砚成何事,
绣折金针却有功。
她看似在自我责难,实则是对男权社会宣扬“女子无才便是德”礼教禁锢的指责与挑战。
理想爱情的破灭,婚姻生活的不幸以及对封建礼教的叛逆行为,朱淑真用自己的诗笔抒写三重悲剧交织下的凄婉哀怨的心声。
宋人魏仲恭(估计是朱淑真的铁粉)在收集她的诗词作品时,以多次出现的高频词“断肠”作为集名,印证了只有断肠之人,才能写出断肠之痛。
结语:
古代女性在礼教的禁锢与束缚下,她们的命运是悲惨的,她们对命运的抗争,看似是以卵击石。但是她们对女性自身所遭受的偏见、歧视和压迫,有着亲身的体验、认识和感受。朱淑真与李清照一样,她们是女性自我意识最早觉醒的书写者。
最后的最后,我还想说的是:
如果我们失恋了,很痛苦,那不是断肠之痛。因为我们可以再开始一段新恋情。
如果我们的婚姻不幸,很痛苦,那也不是断肠之痛。因为我们还可以开始一段新生活。
如果像朱淑真一般的女子,你的恋情,你的婚姻甚至你的生活都是被别人早已安排好的,你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恭喜你,你终于体味到了断肠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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