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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古罗马]菲德鲁斯
出版社: 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
原作名: Fabulae Aesopiae
译者: 谢品巍
页数: 284
定价: 58.00 元
装帧: 精装
译 后 记
只要我欠伊索的,我都已经还给他了。
——菲德鲁斯
伊索是生活在公元前6世纪上半叶的希腊寓言家。关于他的出生地和生平事迹,各家说法不一。其中较为一致的说法是:他曾在萨莫斯岛(Samos)上替人为奴,主人起先是克桑图斯(Xanthus),随后是雅德蒙(Iadmon)。他最后应该获得了人身自由,并死于德尔菲。作为一名奴隶和被释奴,他的生平并无多少特别之处,甚至本来连名都不会传世至今的,而在2500余年间,让世人铭记他的就是他创作出的那些发人深省的寓言故事。
伊索至少在希罗多德和亚里士多德生活的时代(即公元前5世纪后半叶)就已因他的寓言故事而名扬四方了。可惜的是,这些故事最初仅限于口头流传而都没有被书写下来,而目前可见的首部伊索寓言传世之作仅能追溯到公元1世纪的罗马帝国时代(与伊索生活的年代相隔近600年之久),作者便是同样是被释奴之身的菲德鲁斯。只不过菲德鲁斯用的是拉丁语而非希腊语,而且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他对希腊人的语言颇为不屑,比如:
夸夸其谈的希腊人管它叫卡斯托尔,
把一位神祇的名字献给了这种兽类,
他们还总吹嘘自己拥有丰富的词汇。
虽然后世仍不断有其他作家记载下伊索寓言并传世至今,以至我们目前所知的冠伊索之名的故事已达4000则之多,但作为首部传世的作品,菲德鲁斯在古典文学中的地位和重要性不言而喻。
菲德鲁斯的生平事迹同样似隐没在迷雾中一般,世人知之甚少。不过根据他在作品里的自述,我们可以推测他出生在希腊北部色雷斯地区的皮埃里亚山,而根据作品署名,也可知道他曾是奥古斯都的被释奴。另外,他在作品里提到了元首提比略,也直述了因为自己的寓言诗而得罪了提比略当政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塞雅努斯,虽然他没提到,我们无从判断是否是因为这些诗歌,更不清楚到底是何缘故。但至少我们可以推定,这些诗歌的创作年代显然应当是在提比略当政或塞雅努斯得势之后,也就是公元30年之后的1世纪上半叶,而这也应该是菲德鲁斯的生活年代,这一观点应无争议。此外,还有两处地方需要大家注意:在第三卷开场白里,菲德鲁斯提到了尤提库斯这个人,学者普遍认为此人很可能是卡里古拉当政末期的著名赛车手。第五卷第七篇故事讽刺了一位名叫普林奇普斯的吹笛者,由于其人名与罗马皇帝的“元首”称号相同,而尼禄却是一位非常热衷于登台献艺的元首,因而有学者猜测菲德鲁斯此处隐射的是尼禄,虽然我并不认同这种观点。所以,菲德鲁斯的生活与创作年代有可能一直延续到卡里古拉统治时期,甚至卡里古拉之后的克劳狄乌斯和尼禄当政的时代。
传世的菲德鲁斯作品主要见于两种属于公元9—10世纪的抄本,第一种抄本首次付梓于1596年,第二种抄本本身曾于1774年被焚,但传下复抄本。在那之后的多年间都只有五卷本99篇诗歌(其中有两篇大部分内容现存版本只见散文体)为世人所见,直到1808年出版的新版首次将属于15世纪的佩罗蒂抄本中新发现的31篇当时尚不为人知的故事加在书后作为补遗。因此,目前可见的版本加上佩罗蒂补遗一共有130篇诗歌。这便是这本书目前的规模,但可以确定,一定还有散失的部分。因为菲德鲁斯在第一卷开场白里曾提到过“正所谓除了野兽连树木也开口出声了”,但我们在现存第一卷甚至整部著作里都没见到有“树木开口出声”的情节。此外第二卷、第三卷、第四卷都有开场白和收场白,可第一卷和第五卷只有开场白,却没有收场白,如果考虑到菲德鲁斯在写第一卷时对作品结构的构思并不成熟,那至少第五卷应该留下收场白才符合逻辑,所以我推断第五卷本身就已不全。再有,第二卷和第五卷的规模与其他几卷相比过于短促,亦着实令人生疑。当然,至于菲德鲁斯原作规模究竟有多少篇,目前已无法做出可靠的判断,只能留待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继续探究。
至于这些寓言诗在多大程度上保留了伊索寓言最初的风貌,译者需要提醒读者留意,菲德鲁斯在一开始就提到:
作家伊索创作了这些素材,
而我则把它们变成了诗行。
从这一表述来看,菲德鲁斯的寓言诗部分在内容上本应和他那个时代听到的伊索寓言相差无几。不过,我们又很容易就发现,虽然这些故事里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以拟人化的动物为角色的,即所谓具有显著的伊索风格,而且多则寓言故事出现的角色显然是在含蓄影射作者同时代的人或事,但仍有一部分出现的人物却是直书其名的罗马历史上的真实人物,譬如:提比略、奥古斯都、巴绪卢、庞培等,显然伊索是不可能创作出这些与其生活时代不符的故事的。所以,菲德鲁斯的寓言故事里一定夹杂有一些他自己创作的内容。当然,这样的结论我们也可以从他的自叙部分找到佐证,例如:
我理当用尽一切方法保留那个老人的风格。
不过,如果我乐意插入什么其他故事的话——
以便不同类型的叙述能令心情感到愉悦——
如果言简意赅能对此加以弥补,
我希望读者您能取其善者而从之。
或者:
我开辟了大道以取代那位伊索开辟的小径,
与他留传下来的相比我构思出了更多的寓言,
甚至我挑选的某些寓言会给我带来不幸。
再有:
为此,帕提库罗,鉴于你对寓言有兴趣——
我称这些寓言为伊索式的,而非伊索的,
因为对方发表的不多,而我写成的则有更多,
虽用的是古老的形式,但写的却是新的事物——
就请有空的时候读读这第四卷小书吧。
以及:
这部作品无论是愚蠢之作还是值得赞扬之作,
那位伊索创造了它,而经鄙人之手它得以完成。
在内容上,还有一点也请大家注意,对于佩罗蒂补遗中的《寡妇与士兵》这则故事,我在尼禄时代的佩特罗尼乌斯的小说作品《萨蒂利孔》里也读到过相同的情节,而且内容更加具体,更加丰富,甚至还补充了故事发生的具体地点。所以,无论菲德鲁斯还是佩特罗尼乌斯都不应是这则故事的创作者,他们更像是在各自转述一则当时广为流传的民间故事。当然,我无法在一篇译后记里继续展开这一论述,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继续对比两篇故事,不过无须怀疑的是,这对于我们在确定菲德鲁斯的故事取材方面无疑又开启了另一扇大门。
关于这本书的翻译,我有两点需要特别说明。首先,为了更形象地展现出原文所呈现的诗歌形式,我在译文里也采用了诗歌分行的形式。但由于拉丁文诗歌的特殊性,我无法做到译文与原文的逐行对应,此处可举一实例具体说明其中究竟难在哪里:
Vulpes cubile fodiens dum terram eruit
agitque pluris altius cuniculos,
pervenit ad draconis speluncam ultimam,
custodiebat qui thesauros abditos.
我们知道拉丁语没有固定的语序,上述诗句原文若按一一对应的关系逐词翻译过来,便是如下形式:
[一只]狐狸床榻挖筑,正当土地它刨出
和挖出更大更深的洞穴时,
它抵达了龙的洞窟极远处的,
它正镇守着此物宝藏秘密的。
上述译文虽做到了所谓逐词逐句的直译,但我相信其仿若天书般的文意应无人能读懂,所以我需要对译文的字词和词序进行必要的调整,有时甚至调整的幅度会很大。譬如上述诗行在调整之后就变成了:
一只狐狸在打洞筑窝,正当它刨出泥土,
挖出更大更深的洞穴之时,
它挖到了极远处
镇守着秘密宝藏的龙的洞窟。
对于译文的分行无法逐一对应到原文这一遗憾,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的方法可以解决,因为在保证译文准确的基础上做到通顺和易懂是我始终秉持的原则,而且我也相信翻译存在的价值仅在于向更多无法读懂原著的读者介绍别国作家的作品,让读者读懂或许当高于逐词逐句地照搬原文。
其次,拉丁语绝大多数的人物和动物名词都是区分性别的。譬如《狼和羔羊》这则故事里的“狼”和“羔羊”两个词都是阳性的,而最后一则故事《“陆莺”和狐狸》里提到的所谓小狐狸则是阴性的。所以,严格翻译出来的话,它们应该是“公狼”、“公羔羊”,和“小母狐狸”。拉丁语里的这类有点严苛的语法特征在我们中国人看来或许有些令人费解,但在罗马人看来我相信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了。所以,对于这种情况,我便尊重不同文化背景者的各自习惯,在译文里将表示阴阳特征的词省去,只在上下文刻意强调的时候才会选择保留,比如在下文提到产子这类的情况。
我最初接触菲德鲁斯的寓言诗是在差不多十年前的拉丁语课堂上,老师白思凡(Stefano Benedetti)先生曾将《狼和羔羊》一篇当作识读课文与大家一同分享,当时我只觉得用六步抑扬格写下寓言诗是件颇为神奇的事,便渴望能读到这本书的其他诗歌。在那之后不久,我就陆陆续续将第一卷的32篇诗文全部翻译了出来,当然是边读边译的方式。不过,后来鉴于我的翻译工作只是所谓的业余副业,大部分时间仍需忙于其他事务,所以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没再继续翻译下去。直到去年秋天我得知编辑顾学云老师正在着手策划一套旨在介绍海外优秀文学和历史著作的丛书,于是就抱着尝试的心态将手上这本寓言集的第一卷译文发给了她,最终竟促成了这本书的出版。在此要特别向这两位良师益友表示感谢,相信没有他们的帮助,是不会有这本书的出版的。
对于西方流传最为久远的寓言故事,其内容本身和重要性自然无须我再多言。其中多则故事不仅在西方,甚至在国内仍属广为流传之作,例如:《叼肉涉水的狗》、《狐狸和乌鸦》、《老狗和猎人》,以及常被我们称为“农夫与蛇”的《对慈悲之人有害的蛇》,和作为“酸葡萄效应”一词出处的《关于狐狸和葡萄》。这些寓言故事角色特征鲜明,表达的主旨大多是教授为人处事的原则,现在读来仍颇为受益,加之菲德鲁斯的拉丁语用笔工整而又不失修辞,从中人们既能欣赏到诗歌的优美韵律,又能感受出叙事文的缜密线索,正因为如此,这部拉丁语的伊索寓言才能传世至今,而这也是我翻译这本书的最大动力。当然,作为资历尚浅的“八零后”译者,本身并非专业领域的专家,之前又仅翻译过数量极少的几部历史著作,面对拥有辉煌历史的拉丁语,我自知穷尽一生都难以窥其一山一隅,更何况是翻译成极不相同且历史更为久远的汉语。译文当中存在不尽人意之处在所难免,还请各位读者多加批评指正,译者在此先行拜谢。
谢品巍
2018年1月
本文转自:拉丁语与古希腊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