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后庭花：南朝最后的薄命红颜

​​文：锦瑟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那是南北朝的末年，北方的隋文帝杨坚正大举举贤任能、厉兵秣马，随时准备渡江南下；而偏安南方的陈后主陈叔宝却忙于沉湎声色，与宫妃和近臣一起日日宴饮作乐，谱出一支又一支的新曲，其中就包括了这首《玉树后庭花》。

陈叔宝不是个好皇帝，但在艺术的造诣上却颇为不俗。这首《玉树后庭花》颇有李白《清平调》之风，相传陈叔宝还特命宠妃张丽华训练宫女千人演绎此曲，用整个江南的富庶去打造出舞榭歌台，也打造出了一派人间仙境。

随着陈王朝的衰败，这首宫体诗也从宫中流传到民间，在四处盛行起来。是将佳人比作玉树的流光溢彩，但在诗的最后两句却笔锋一转，用“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作为结尾。时人都从这样的结尾中感觉到了不祥的意味，而在那个时代，风云变幻的南朝中，许多美丽的女子的命运也恰似这首诗般，花开花落不长久，最终归寂于满地落红。

隋朝军队攻破陈国首都建康之时，这位艺术造诣深厚的陈后主却既没想过要抵抗，也没想过召集群臣以图后计，而是匆忙间带了他最宠爱的张丽华和另一位孔贵嫔坐着吊篮藏于井中，后来依然被隋军发现行踪，在众人讥笑的目光中，狼狈地又被吊出井中。

率军伐陈的主将正是日后成为隋炀帝的杨广。那一年他正是建功立业、意气风发之时，可相传他一看见张丽华之美，已舍不得将目光移开，意图收为己用。然而从人坚持说张丽华是祸国妖妃，最终还是将张丽华处死。

但也许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江南女子的美丽在杨广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后来娶的正妻萧氏，正是南朝梁明帝的公主；而他在登基第二年，又立了陈叔宝的女儿陈婤为贵人，“绝爱幸，因召陈氏子弟尽还京师，随才叙用，由是并为守宰，遍于天下”。一个女子，又带动了陈氏一门的繁荣。

也不能怪杨广目眩神迷。自从八王之乱、东晋渡江以来，神州大地已在南北分裂对峙的局面中度过了将近三百年的时光。三百年间，北方的王朝更替通常伴随着异族入侵与血雨腥风，但南方却相对温和许多，百姓受到的苦难也少许多。是以当杨广率领着北方的军队第一次冲破长江天堑攻占南朝时，他看到的是一个在玉宇琼楼、浮华温柔中浸淫得太久的政权，和宫中那一群和北朝风格迥异的美人们。

玉树后庭花：南朝最后的薄命红颜

而在这个天翻地覆的朝代变迁的过程中，尚有许多女子，如玉树流光的后庭之花一般，留下了许多动人故事：

陈叔宝的妹妹乐昌公主，在建康城破时已嫁人，夫君是陈国有名的才子徐德言。国破家亡之际，徐德言担心夫妻离散后不能相见，将一枚铜镜破成两半，夫妻各执一半，约定每年正月望日卖铜镜于都市，以求相见。

杨广攻陷建康后，将陈氏女眷全部带回长安掖庭发配，便将乐昌公主送给了有战功的杨素做小妾。杨素十分宠爱这个昔日的南朝公主，然而乐昌公主却思念徐德言，始终郁郁寡欢。一直到一年的正月，乐昌公主遣去集市卖破镜的下人竟然遇到了徐德言，她鼓起勇气将这件事告诉了杨素，杨素便命人请徐德言来家中作客，并在席间命乐昌公主赋诗一首。

乐昌公主的聪慧在这个时候充分展示出来，她提笔写下：“今日何迁次，新官对旧官；笑啼俱不敢，方验作人难。”

在当时那个环境中，表现得恋旧一点，也许会触怒杨素；表现得冷漠一点，也许又会错过机会。所以她这样的应对可谓最得体不过。杨素也乐于成人之美，大方地让徐德言带走了乐昌公主，并赐给他们江南宅邸。这也就是“破镜重圆”的故事。

玉树后庭花：南朝最后的薄命红颜

相比之下另一位陈国公主显然没有这么幸运。她便是陈叔宝的另一位妹妹宁远公主。国破之时她尚年幼，被充入掖庭为宫女。然后，随着她在掖庭一天天成长起来，却被隋文帝杨坚看上了。

被皇帝看中本不算坏事，然而杨坚的妻子独孤皇后却出了名的善妒。长安的掖庭中不少宫女都是被征服者的后代，此前杨坚就是这样临幸过一位尉迟迥的孙女，转眼那名女子便被独孤皇后杀害。如今面临同样的处境，宁远公主自然如履薄冰。

然而聪慧的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赢得了独孤皇后的喜爱，从而默许了杨坚与宁远公主的关系。独孤皇后在世时，整个隋朝后宫鲜得进御，唯独是宁远公主能够得到宠幸。而独孤皇后去世后，杨坚更是将宁远公主封为宣华夫人，一时宠冠后宫。

可这样的风光，毕竟也未能长久。杨坚老了，而已打败了所有对手的杨广如日中天。一日在后庭，杨广企图轻薄宣华夫人，杨坚知道此事后十分生气，命人急召废太子杨勇进宫。然而杨广先行一步，杨勇被杀，杨坚也不明不白薨逝，这就是著名的“仁寿宫变”。

相传杨坚薨逝后，杨广命人送了个盒子给宣华夫人，宫人以为毒药，战栗惊恐。打开后才发现是几枚同心结。是夜杨广临幸了宣华夫人。登基后宣华夫人循例搬去仙都宫守节，但随即又被杨广堂而皇之接回宫中，未到一年后便去世了。终年不过二十九岁。

女子先从父后从子是名节上非常大的污点。可在那样动荡的年代，又有谁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呢？

玉树后庭花：南朝最后的薄命红颜

还记得那位被杨广娶为正妻的梁朝公主萧皇后吗？杨广被宇文化及杀害后，她从了宇文化及。宇文化及后来被窦建德杀害，她又在乱军中从了窦建德。嫁入突厥的隋义成公主听说她的窘迫，命人迎接她入突厥，一起侍奉可汗。64岁那年，李世民灭东突厥，又将她迎回长安。从此终老于长安。

许多后世演义中传诵着萧皇后的美貌，甚至传说她64那年依旧美貌动人，征服了李世民，封她为昭容。不论传说是否属实，但这位南朝的女子，确实在动荡中度过了她的一生。有如《玉树后庭花》中所唱的一般，再美丽的花朵，终究还是归寂于落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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