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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莫玉林
卓文君（前175—前121），原名文后，西汉临邛（今四川邛崃）人。汉代才女，中国古代四大才女之一、蜀中四大才女之一。汉代，离我们非常遥远，像茫茫宇宙中的一颗行星，可望而不可及。
但是，翻开汉代的历史，我们就能看到，出色的才女卓文君，从汉代的文化园中，像仙女下凡一般，迈着碎步，一只手握着书卷，一只手提着长裙，向我们款款而来，一边走，一边吟着她的《白头吟》：“皑如山上雪，蛟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蓰蓰。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是啊，无论是才子佳人，还是凡夫俗子，在滚滚红尘中，在漫漫人生路，谁不希望“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句诗和诗人徐志摩的名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一样，每读一遍，都有不同的感觉，不同的味道，不同的风景，有种回味无穷之感，表达了她对爱情的向往、渴望、执着和专一。就算把这句诗放在当今时代，也是感情生活中一种难得的品质，不得不让人细细品味和触摸她写这篇诗文的背景和心情。
我翻史书，查资料，找网络，经过不少的波折，穿越无数个时空，终于把这个沉入汉代文化海洋里的美丽才女，打捞上岸。恨不得让她复活，呼吸一下今天的新鲜空气，感受一下我们这个时代的奔放和热情。
据资料记载，卓文君生活于汉武帝时代，其父亲卓王孙是当地的大富豪。卓文君17岁时，书上形容她的美貌“眉色远望如山，脸际常若芙蓉，皮肤柔滑如脂”，更兼她善琴，文采亦非凡，是许多异性梦寐以求的女子。可是，父亲却为女儿安排了一场政治婚姻，将她许配给某一皇孙，而让她的人生很快跌入谷底，从此不见天日，因为此皇孙是一个有气无力、怏怏不乐的病人。
一个才貌双全的美女，在感情上本来可以顺顺利利地找个如意郎君，过着快快乐乐的日子。或许，在上天眼里，太平静美的生活，根本就不是精彩的人生。尤其对才女们的感情方面而言，总是喜欢痛下毒手，弄得一波三折，让人疲惫不堪。当年的三毛，眼看就要和心爱的人步入婚姻殿堂时，未婚夫却突然去世了，把无尽的伤痛留给了三毛，让她难过了好久，才奔向异国他乡去找曾被她拒绝过许多次的荷西。石评梅的心，刚刚被高君宇打动，还没来得及同意结婚时，夫君就离世了，让她往后的人生受尽折磨，郁郁而终。卓文君呢，十六岁出嫁，仅一年时间，丈夫死了，十七岁的她，只得回到娘家守寡。这么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女子，夜深人静时，内心是怎样的孤苦，心酸，寂寞和无助！
司马相如是西汉有名的辞赋家，音乐家，但早年家贫，父母双亡，并不得志。他当时的生活并非琴棋书画，诗酒逍遥，风月无边。在无以自立的情况下，他抱着迷茫的希望来到边陲小县临邛投靠担任县令的好友王吉。没有工作，没有生活来源的司马相如，寄人篱下，算得上是十分失意，十分潦倒。
司马相如非常清楚自己一贫如洗，家徒四壁。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下，如何追求爱情？当他知道了卓文君之后，就彻夜难眠，对方怎么看得上自己呢？这是一个千古难题。可是，司马相如有一颗热血沸腾的心，有一个随叫随到的好友县令。因此，他追求卓文君的情景，也就成了一个传奇的令人欣慰的故事。那时，司马相如和县令王吉是好友，王吉又和卓王孙多有往来，他俩相互配合，唱了一出绝美的双簧戏。用现在的话说，就像魔术大师耍魔术一样，为了表演出彩、惊人，让人信服，大都有一个托儿，王县令就是司马相如的“托儿”。
某一日，卓王孙请客，司马相如住在附近的旅馆，快到吃饭时，王吉让人去请司马相如，他故意不来。饭菜已端上了桌，司马相如还是没来，县令迟迟不敢动筷子，这就吊起了卓王孙的胃口，这个人非同一般吗？尤其女儿卓文君也把这事看在眼里，因她早就听说司马相如是个有才华的人，只叹自己嫁过人，可能配不上他。
卓王孙和县令亲自去旅馆，相当于三顾茅庐，司马相如才勉强来到卓家，斯斯文文的他，长得一表人才，满座的客人无不惊羡他的风采。酒兴正浓时，好友王吉走上前去，把琴放到相如面前，给对方使了个眼色说：“我听说长卿特别喜欢弹琴，希望聆听一曲，以助欢乐。”司马相如盯着县令的鼻子，假装推辞一阵，最终同意，这就正好发挥了他的长项。
一曲《凤求凰》响起，卓文君躲在门帘后，眼睛贴近门帘的缝隙，偷偷地看着司马相如弹琴的动作和表情，听得如痴如醉，心潮翻滚。多情而又大胆的表白，让久慕司马相如之才的卓文君，一听倾心，一见钟情。可是，当卓文君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亲时，父亲义愤填膺，“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我不同意，你敢！”父亲哪里知道，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仰慕已久的男子时，她会不管不顾的，就像一只飞蛾，看见了火光，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哪怕让自己化为灰烬，谁阻挡也没有用。
卓文君也一样，平时乖乖巧巧的女儿，凭着自己的胆量和学识，凭着自己对爱情的向往，毅然在漆黑的夜里，趁父亲熟睡之际，“吱呀”一声拉开房门，冒着蒙蒙的细雨，在坎坷不平的山路上，歪歪扭扭地奔跑着，逃出了卓府，与深爱的人私奔了。到了成都，卓文君站在夫君屋子的中央，捂着胸口喘着粗气的同时，目光如摄影机一样，从屋梁到地面，全部扫视了一遍，让她大跌眼镜的是，司马相如的家中一贫如洗，家徒四壁。他还含情脉脉，温柔地对卓文君耳语：“这就是我们爱的小屋。”
他应该知道，卓文君自幼出生豪门，富日子过得顺风顺水，这种穷日子她哪里受得了。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让鲜艳的爱情之花险些凋零。不过，作为才子司马相如，善于营造气氛，蜜月期间，他带着文君，去附近的一些地方游玩，相依相偎，爬山涉水，花最少的钱，让妻子过得开心快乐。过后，卓文君还是对夫君的家境不满，有些生气。可她是个有眼光的女人，认为夫君终有一天还是会出人头地。才子和才女相互倾慕之间，两人的感情愈来愈深。
不得不说，卓文君是一个聪慧的女子，他敢于挑战父亲的底线，敢于突破创新，想办法把平淡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过得有滋有味。几个月后，他们干脆卖掉车马，回到娘家临邛的街上，并在娘家对面租了一间屋子，开了一家小酒店。卓文君淡妆素抹，当垆沽酒，司马相如更是穿上犊盘鼻裤，与酒保佣人一起洗盘子，忙里忙外地跑堂。
因为是才子佳人，放下面子开店，在当时的临邛衔上是一件天大新闻，远近轰动。人们可以看到，一位苗条身材，皮肤吹弹可破的美女，站在酒坛旁，手上拿着竹制的酒提，闪动着双眸，对着过往的行人轻轻地吆喝着：“打酒喔，打酒咧。”那温柔的声音，像醇香的美酒一样，飘香四溢，让人一闻即醉，无法抗拒。谁不想亲眼目睹一下这对才子佳人的容颜？小酒店门庭若市，热闹非凡。两人夫唱妇随，日子渐渐有了起色。这时的卓王孙反而坐不住了，当初女儿与人私奔，是让自己颜面扫地。如今两人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这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在家里，女儿哪里吃过这些苦头。
并有亲朋好友奉劝卓王孙，“你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家中所缺少的不是钱财。如今，文君已经成了司马相如的妻子，相如本来也已厌倦了离家奔波的生涯，虽然贫穷，但他确实是个人才，完全可以依靠。况且他又是县令的贵客，为什么偏偏让他们受这样的委屈！”父亲心软了，便把女儿叫回家，分给女儿童仆百人，钱材百万。有了丰厚的物质基础，夫妻俩关掉店门，不用为生计发愁了。两人整天饮酒作赋，鼓琴弹筝，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
这时，不担心衣食住行的司马相如，心中没有压力，加上有娇妻陪伴左右，他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让他的才情得到发挥。那段时间，他手捧诗书，文思泉涌，写下了不朽的篇章《子虚赋》、《上林赋》。机遇再一次偏爱有准备的头脑，没想到，他的文章很快传到了汉武帝的手中。不知是汉武帝求才若渴，还是他也喜欢诗词歌赋，汉武帝拜读后，惊为天人，拜司马相如为郎官。
对司马相如来说，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机遇和职位，他是十分幸运的。你看，历史上有多少落魄的才子和不得志的书生啊，比如《聊斋志异》的作者蒲松龄，一个那么有才华的人物，在求职的路上四处碰壁，一生的考试中屡试不中，直到七十二岁时才成为贡生。又如世人皆知的《红楼梦》作者曹雪芹，也是家道中落，穷得饿饭，时常过着“举家食粥酒常赊”的日子，也没人欣赏他的绝世才华，实在可叹！
汉武帝将司马相如提为中郎将，得到重用的他，路过家乡临邛时，当地官员纷纷出廓相迎，百姓更是夹道欢呼，整个临邛街又是一个天大的新闻。在送别的路上，司马相如骑在马前，卓文君坐在马后，双手环绕着丈夫的脖子，像一对新郎新娘一样，两人的脸上灿烂如花，一束温和的阳光跟着他俩的身影移动着。一群一群的鸽子，“扑扑”地扇动翅膀，高兴地在他俩头顶的上空盘旋着，前来为才子送行和祝福。他不停地向两边的当地官员和百姓挥手，人们拍着双手欢呼着，尖叫着，呐喊着。这让岳父卓王孙风光了一回，觉得女儿的眼光独到，真是“慧眼识英才”。
送别丈夫后，卓文君呆在家里，夫君远在京城，两人聚少离多。在当官期间，司马相如又见过了不少的美女名媛，这期间不乏有女人倾慕他的才华。渐渐的，司马相如对妻子的爱有些淡漠了，两人感情出问题的罪魁祸首应该是距离，从古到今都是如此，爱情经不起冷淡，距离产生不了美，只会产生隔阂和疏远，才子佳人也是如此。某一日，久居京城的司马相如给卓文君写了一封信，试探妻子的心境。
信上只有冰冰冷冷的十三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聪明的卓文君瞧见在“万”字之后，少了一个“亿”字，当下心如刀割、泪眼婆娑。因为她懂得“无亿”即“无意”，是丈夫对自己已然无意的暗示！下书人又在旁边如催命鬼一样着急地说，“大人吩咐，立等下文”。于是，她强忍着悲痛，控制着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在桌前摊开纸，提起笔，泪流满面，将她此刻的心境溶于笔端，回了一封倒顺书《怨郎诗》给司马相如。
她把对夫君的想思和牵挂，用才华和柔情，凝结成了优美的诗句：“一别之后，二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君怨。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依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忽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唉！郎呀郎，巴不得下世你为女来我为男。”
这是一首有名的数字诗，让卓文君的才华上升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一个女人的心跳和温情。由此，我想起了著名诗人流沙河写给妻子的名句：“愿来世你做丈夫我做妻子，愿我能够给你无限柔情。”才女张爱玲也是如此，她说：“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这些文字，像一团熊熊的火焰，可以熔化任何坚冰，就算你是铁石心肠，也会为之动容的。
司马相如在灯下，目光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妻子的诗句，心中思潮翻滚，百感交集，知道无论隔着多远，妻子是懂他的，是爱他的，是在乎他的。想到当年的妻子为了和自己在一起，几乎与家人决裂，众叛亲离，也发现妻子居然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女子，于是，收起了野心，回心转意。他把妻子接到一块儿，两人安居林泉，又度过了10年的恩爱岁月，司马相如去世后，卓文君冷冷清清的孤寂生活。回首前尘，恍若一梦，第二年深秋，孑然一身的卓文君也随司马相如赴九泉相遇。
才女卓文君，以她非凡的才情和远见卓识，追求爱情的故事，像榜样一样千古流传。据说，四川邛崃卓文君的故里，建设得很美，街有文君街，井有文君井，竹有文君竹，江有文君江。陆游赞尝过文君井，郭沫若也赞尝过文君井，连湖北黄碧野的长篇小说，抗日时期也在文君井完成的。可见井秀水美润育过一代又一代的文人墨客。杨超题写“文君故里”四字，张爱萍题写“风流传千古”五字，马识途题写“秦汉遗风”四字。
写到这里，忽抬头，卓文君就在眼前，亭亭玉立，风姿绰约，微微地侧着脑袋，一只手托着腮帮，她在想什么呢？邛崃离我的家乡并不远，有机会的话，一定去邛崃看看，见识一下这位汉代才女“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爱情佳话和不凡人生。
【作者简介】莫玉林，干过建筑，修过铁路，进过工厂，闲暇时爱好文字。作品散见于《深圳特区报》《江门文艺》《西江文艺》《大鹏湾》《嘉应文学》《打工知音》《中华手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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