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宏道抒写灵性缺乏担当

在明代中叶文坛，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三兄弟合称“公安三袁”，开创了“抒写性灵”的“公安派”，其中成就最大的要数袁宏道，他的散文小品以清新流畅著称，曾经风靡一时。然而，近来细读《袁中郎尺牍》，却越读越生厌，觉得袁宏道实在是缺乏担当，这样的轻薄文人实在是不值得吹捧。

《袁中郎尺牍》收录袁宏道写给亲友的书信将近三百封，其中反复唠叨的一件事就是他在吴县县令上的去留问题。

他预备赴任时，在致友人信中说：“吴中得若令也，五湖有长，洞庭有君，酒有主人，茶有知己。”其中语气轻狂，一派风流才子的口吻，毫无为民造福之心，看来他一门心思考虑的是如何在县令任上挥洒他的才子风流了。

但到任不满一年，袁宏道就在信中连连叫苦：“金闾自繁华，令自苦也。何也？画船箫鼓，歌童舞女，此自豪客之事，非令事也。。奇花异草，危石孤岑，此自幽人之观，非令观也。酒坛诗社，朱门紫陌，振衣莫厘之峰，濯足虎丘之石，此自游客之乐，非令乐也。令所对者，鹑衣百结之粮长，簧口利舌之刁民，及虮虱满身之囚徒耳。”开始满脑子以为做官是一件风流快乐的事，到这时才发觉做官有做官的艰难。更令人不可宽宥的是，袁宏道在信中只关心个人享乐，了无体察民间疾苦之心，这就显得麻木不仁了。

如果说袁宏道在信中连连叫苦，仅仅是发发牢骚也就罢了。如果接下来能够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把官做好，能够造福一方黎民百姓，实现“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发发牢骚倒也无可厚非。可是，袁宏道接下来在书信中只是一味地向亲友诉说为官之苦，到最后干脆辞官不做一走了之。由此不难看出，袁宏道毕竟只是一个风流才子，实在是性格太软弱、太缺乏担当了。最让人不可理喻的是，辞官后的袁宏道竟然在信中向友人发了这样一通议论：“纵位至台鼎，名加孔墨，所乐无几，吃苦已多，只是愚人不醒耳，智者一眼看得破。”袁宏道自己临阵脱逃，竟然还有脸扬扬得意地自称为“智者”，这就不仅是软弱无能，已然近乎无耻了。

先贤云：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像袁宏道这样的风流才子，即便是“达”也不愿“济天下”，只想逍遥自在而不愿救世济民，只想讨便宜而不愿担责任，只想享乐而不愿承受人世的纷繁沉重，面对人生的艰难困苦，一味地拈轻怕重、畏缩退避，如此缺乏担当，实在是不足为训。难怪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林语堂等文人置民族危机日益深重这一历史背景于不顾，重新提倡抒写个人性情的小品文并着力推荐介绍袁宏道的“性灵”散文，会招来鲁迅先生如此激烈的斥责。在当时的中国，倡导虽然“性灵”但缺乏担当的袁宏道，实在是不合时宜。

在当今中国，像袁宏道那样主动辞官的官员倒是少之又少，但像袁宏道那样缺乏担当的官员依然存在，只不过其缺乏担当的表现形式不同而已。有些官员在其位不谋其政，而热衷于为一己私利蝇营狗苟，甚至于瞒上欺下，媒体上就曾披露过某些政法系统官员充当黑恶势力保护伞这样不可思议的案例。在某些蝇营狗苟、缺乏担当的官员身上，依旧缺少孟子所言的“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的浩然之气。

在当今中国，社会的多元化导致了文人的日益边缘化。不少的文人作家对于被边缘化的处境，先是不甘心，后是倍感失落，最后或是习惯或是麻木了，总之是对火热的社会生活视而不见，对“社会的良心”弃若蔽履，或一味媚俗，围着色情、暴力、变态嘤嘤嗡嗡；或一味“向钱看”，美其名曰“包装”，实则是变着法子捞钱；或是“向后转”，专写一些个人情调的“小男人”、“小女人”文章，对个人私情津津乐道。凡此种种，说轻点是缺乏社会责任感，说重点是自甘堕落。说袁宏道缺乏担当，就目前有些文人作家的表现而言，较之袁氏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