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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宏道:楚天波卷去,鱼鸟尽依空
古代长沙有许多商业集市,如大阳市、暮云市、溁湾市、榔梨市、东山市、春华市、黄花市、仙人市、碑头市等等,尤以湘江西岸、岳麓山下的溁湾市最为有名。溁湾市古称龙弯市,为古长沙的水陆交通要冲,但它变得有名,是因明代公安派领袖袁宏道的一首《龙弯市》:
闲坐说渚宫,高台集古枫。
万家寒舰上,一国水轮中。
游蛉秋怀月,归蛟夜战风。
楚天波卷去,鱼鸟尽依空。
袁宏道(1568—1610),字中郎,号石公,湖北公安人。与其兄袁宗道、弟袁中道并有才名,合称“公安三袁”。袁宏道作为晚明一代新文学运动的领袖,他不满前后七子的复古主张,开创一代诗派,世称公安派。万历十一年(1583),袁宏道结社于公安城南,为社长。社友有袁中道、李学元、湖南龙膺兄弟等人。他论诗之言曰:“唐人之诗,无论工不工,第取读之,其色鲜妍,如旦晚脱笔砚者;今人之诗虽工,拾人饾订,才离笔砚已成陈言死句矣。唐人千岁而新,今人脱手而旧,岂非出自性灵与出自剽拟者所从来异乎?”从而明确地提出“独抒性灵,不拘格套”的主张。
万历二十年(1592),袁宏道举三甲九十二名进士,历任吴县知县、国子监助教、礼部主事,有《瓶花斋集》结集。万历二十七年(1599),袁宏道在北京结识任长洲县知县的湖南桃源人江盈科,互为唱和,作有《和桃源江进之杂咏》。次年告假回公安,在公安城南柳浪湖置别业,名曰“柳浪馆”。不久开始游历各地。
万历三十二年(1604),袁宏道与僧人雪照、冷云、寒灰自赣来湘,经洞庭,游德山,至武陵,游桃花源,抵长沙龙弯市,留下了许多诗文。
袁宏道经洞庭时,作《告洞庭君文》:
湘流千顷,君山一髻。细刀巨舰,唯风则济。由江入湘,由湘入澧。茕茕双榇,半千余里。和风晴日,镜波止水。一日数程,轻帆如驶。所执者微,所乞者侈。神勿我嗤,念彼羁鬼。
袁宏道在岳阳还作有五言律诗《中秋偕诸衲泛舟洞庭》《岳阳舟中同诸上人语》等诗,尤以《湘山感事》为时人所推崇,诗云:
湘山晴色远微微,尽日江边取醉归。
不见两关传露布,尚闻三殿未垂衣。
边筹自古无中下,朝论于今有是非。
日暮平沙秋草乱,一双白鸟避人飞。
湘山即君山,两关指南北边关的战事。这是一首感时忧国的政治抒怀诗,它继承了杜甫以律体抒写政治感慨的传统,风格沉郁顿挫,用事精审恰切,属对工稳巧妙,虚字锤炼照应,可谓学杜而得其神。
这年夏,袁宏道与诸僧还游历了常德德山,写下了著名散文《游德山记》,其中曰:
余与诸衲遍觅诸奇,如桂林之幽敞可室,青莲舍左崖可亭,法堂西之小静室,多方竹处可榭可阁。无论幽邃静胜,其间百围之樟,尺围之篁,亦非他处所有也。山后面阳山,有地空阔,河流涨其前,直见雉堞田庐,烟岚叠波而出,葺而庐之,可置丛林。使德山法道再兴,当不能舍此为僧邮也。
袁宏道游览桃花源后作有《游桃源记》,包括《由河洑山至桃源县》《由渌罗山至桃源洞》《由水溪至水心崖》三篇组成,记下了渌萝、沙萝、倒水岩、渔仙、新湘西、水心崖的奇、险、绝。在文尾当起了桃花源的“导游”,他说:“游仙源者,当以渌萝为门户,以花源为轩庭,以穿石为堂奥,以沙萝及新湘诸山水为亭榭,而水心崖乃其后户云。大抵诸山之秀雅,非穿石、水心之奇峭,亦无以发其丽,如文中之有波澜,诗中有警策也。”又作《桃源县》诗云:
闹处云藏寺,僮来鸟亦随。
仙人成邑里,烟水作城池。
山有容空地,溪无不怒时。
偶然岚翠起,一县绿离离。
在武陵,袁宏道受到龙襄、龙膺之兄龙君超的热情接待,写有《过龙君超翠微山庄》四首,其一云:
扫石移尊处,披云曳杖行。
冈峦频转换,郛郭偶生成。
溪尽田家出,山回仄路平。
远峰稠叠起,苍翠扑轩楹。
袁宏道还托龙君为自己寻觅一处可隐居的仙境,为此特作《托龙君超为觅仙源隐居》诗,可见袁宏道与龙氏兄弟的关系绝非一般,诗云:
云石村中且卜庐,凭君为买一峰余。
全栽芝菊为疆界,尽写云岚入卷书。
门对仙童浇药地,巷通毛女浣花渠。
闲中每爱天台去,好与刘晨比屋居。
万历三十八年(1610)春,袁宏道以吏部郎中归里,定居湖北沙市,筑砚北楼以居,九月初六卒于家,年仅四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