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诗词赏析
(一)
中国有一个辉煌的时代,名西汉;西汉有个很普通的皇室宗亲,名刘向。刘向一生最杰出的贡献就是编撰了一些文献,然而,历史却因此永远记住了他。
在这些文献中,有一本书名为《说苑》,是一部杂史小说,里面有很多真真假假的故事,读起来特别有意思。
书中刘向借楚大夫庄辛之口,讲了特有历史意义的一幕:
有一次鄂君子在河中泛舟,替他们划桨的的是一个越人,划了一段时间,越人突然开心地放声歌唱,还不时用眼睛瞟鄂君子。
当时越人讲的是古越语,楚国的王子根本听不懂,因为他从小就讲楚语。只听得那越人唱到:
滥兮抃草滥予昌枑泽予昌州州鍖州焉乎秦胥胥缦予乎昭澶秦逾渗惿随河湖。
这是越语发音记录,一直到现在都没多少人懂。不过当时船上有个楚人懂越语,王子就让他翻译成了楚语:
越人歌
先秦:佚名
今夕何夕兮,搴(qiān)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pī)好兮,不訾(zǐ)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鄂君子听了之后,感到特别高兴,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并给他赏赐了一件被子披在身上,可能是怕他在夜间泛舟受寒。
如果事情属实,那么这将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首译诗,不过这一刻显然不怎么和谐,因为千百年来,大家一直在纠结它到底表达的什么感情。
很多人觉得它表达的是同性之爱,梁启超却认为它是讲的异性之爱,朱熹压根看不上它,说它讲的是“淫奔”。
笔者更倾向于这种理解:它讲述了臣民对贤明君主的爱戴之情。
(二)
现在我们表达遇到惊喜的时候,常常说“今夕何夕”,当初用诗歌语言表达这种情感的人,绝对是诗之天才。
这首诗很厉害,一唱三叹,还真表达了三段特别明显的感情变化。从一开始的情不自禁,大喜过望而言不择辞,转而恢复理性,表达对鄂君子的感激,到最后突然变得感性起来,表达一种心意无法传达的遗憾。
情感流转自然真诚,和当时发生的事件很贴合,显得真实而美好。
今夕何夕兮,搴(qiān)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今夜是什么夜晚啊,我能这样在江中心划着船儿。今天是什么日子呢,我竟然可以和王子同乘一舟。
今夕何夕,今日何日,这种明知故问充满矛盾的语言,毫无逻辑性,因为主人公的情感特别强烈,让他沉浸在狂喜中,理性在这一刻被完全压制。这样的经历我们都会有吧!
蒙羞被(pī)好兮,不訾(zǐ)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这时,主人公终于冷静下来,进行了一些理性的分析和思考:关于自己和王子身份的差距。有了这重思考,主人公不由地对王子开始感激起来:承蒙王子施与恩惠善意,不嫌弃我,不责骂我。我内心激动难以自持,能够结识王子。
此时的叙述冷静而自制,像是被压制着的火山,还是会有后来的爆发。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终于到了最后,前半句用比兴的手法,通过谐音双关的运用,以最后的理智找到了情感发泄的出口,作为一个巧妙的引子,优美而充满暗示;后半句则是情感冲破束缚,直接爆发,表达对王子的真挚情谊以及情感无法传达的巨大遗憾。
山中有树木,树木有树枝,我内心也有你啊,可是你却不会知道。
枝,谐音“知”,双关。于是,还可以这样理解:山中有树木,这树木是知道和感激的,可是我对你的情感却只有我知道。
读完之后,感觉整个人都开心了,这或许就是真诚美好诗情带来的吧!
(三)
今夕何夕兮!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如此美好的情感和诗意,不管前人意向如何,今人若只拿来表达爱慕情思,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