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云雾茶

老家的山层层叠叠，绵延到天际，盛产云雾茶，离村子十多公里的大山里遍布着茶园。清明时节，茶园褪去了冬日的深绿，萌出一层新绿，一年中艰辛的采茶时节也随即开始了。

晴朗的天气，天刚破晓，村子里一群十多岁的小姑娘就背着竹篓，穿行在蜿蜒的山间小路上，两旁的草木散发出浓郁的幽香，远处的山涧传来极清极细的水声，布谷鸟也发出清脆的叫声，一片早春的气息。一个多小时后，山顶的茶园出现在眼前了，走近才发现还有人来得更早，已经开始采摘了。经过夜露和雾气的滋润，茶树的嫩芽上晨露未晞，吐露着清凉，此时立足茶园，仿佛置身于一个清净细致的世界。

云雾茶的采摘极其辛苦，只摘取嫩芽，采茶姑娘的双手在枝叶间来回穿梭，无数次地重复同一个动作，几个小时下来便腰酸背痛，而且最佳采摘时间只在清晨，没有沾染暑气，茶味清醇。当太阳变得炙热，茶树的露水渐干，竹篓里的茶叶满得快溢出时，采茶姑娘便背着竹篓开始下山，出没在山谷间。

四月的乡村，晚上一片繁忙，家家户户都在炒茶，工序烦琐，仍保留传统的手工炒制。首先是烘焙，以小火烧热土灶的大锅后，倒入当天采摘的鲜茶，持续加温，双手翻动茶叶，直到茶叶变软后，就开始揉捻，茶叶逐渐成卷曲的形状，去除了鲜叶的多余水分，保留了茶汁。这两道工序重复三次，炒茶的过程才算完成，最后把炒好的茶叶放在月光下摊晾，整个村子都弥漫着清香。此时已是子夜，农人们睡上几个钟头，就要开始第二天的采摘和春耕。

老家的人善于泡茶和品茶，用适度的热水冲茶后，大小不一的粗瓷碗在手里翻转，冲出的茶香气飘逸，明亮剔透，涩尽回甘。老家的人离不开茶水，下田干农活要带上茶水，劳作之余坐在田埂上喝上几口，或是农闲季节，三三两两地坐在树下，端着瓷碗边喝边谈论前辈参与的黄麻起义和鄂豫皖苏区的红色故事。这些乡村里的喝茶方式，接近周作人《喝茶》里“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的情景，虽然简陋，却素朴，保留着乡村间的古风，没有茶社里商业化的气息，是我怀念和向往的喝茶方式。

老家的云雾茶，优雅的形色、朴素的味道，皆来自自然和山林，还有梯田式的茶园，时而有雨雾流过，那是最美的景致。

谷雨过后，一年的云雾茶采摘时节结束了，茶园又回归了安静。白露之后，天气逐渐转凉，漫山开满白色的茶花，那是至美的花。（作者：张杨，来源：三门峡日报，图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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