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诗词赏析
北朝民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这是一片多么壮美而宁静的土地啊,和平时代有谁生长在这片土地上,肯定是一件幸福的事。然而历史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在这片土地的历史画卷里,充斥着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的腥风血雨,激荡着金鼓的争锋与胡笳的哀鸣,变幻着五颜六色的各类霸王旌旗。
从战国时起一直到汉朝结束的数百年间,匈奴与汉民族的对垒就时现史册,阴山南北黄河两岸,成为两个民族争雄夺冠的演兵场。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北向收中山、楼烦、林烦(这些小部落后来大部成了匈奴的成员)之地千余里,秦将蒙恬北却匈奴七百里收河南地(今鄂尔多斯高原),挟楚汉相争得胜之师的汉高祖一战就陷入冒顿单于的“白登之围”几难脱身,坐镇右北平飞将军李广与匈奴左贤王竟日搏杀,卫青、霍去病等名将率领汉军突袭王庭夺得祭天金人封狼居胥山。其间,尚有班超投笔从戎、张骞出使西域、苏武威武不屈北海牧羊、昭君出塞胡汉和亲,这一系列的事件和人物都是围绕着两个民族矛盾、斗争和合作展开的。
当我们走进昭君博物院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尊3米多高昭君汉白玉雕像,白衣飘然,玉目溢彩。沿路前行,一座巨大四柱三间的石牌坊傲然而立,前国家副主席乌兰夫坊顶所题的“青冢”二字苍劲雄浑,放眼一望墓体高大,翠柏森森,远处隐隐有松涛阵阵。神道两侧石雕的虎鹿牛羊分列两厢,再往前走便是单于和昭君并马连缰的青铜塑像栩栩如生,单于大帐、匈奴博物馆、昭君故里、历朝名人碑林错落有致,让人们从世风浮躁的环境中一下子进入了尘封的过去,走进了那个仿佛凝固了十几个世纪前的历史回廊。
公元前33年,3次请婚的南匈奴单于呼韩邪终于在长安城迎娶了汉元帝所封汉家公主“宁胡阏氏”王嫱,行至呼和浩特地区逗留半年,发匈奴与大汉和睦相处之端,这里也就成了文人墨客抒怀畅想之源泉地。而此和亲之策羁縻南匈奴100多年,使其成为大汉王朝北方一道坚实的血肉长城,任何蛮族都难以逾越的天然屏障。
昭君之下嫁已经臣服的南匈奴,在后世血性男儿来看无疑是一种耻辱,用女人做和平使者对他们来说毕竟不是容光之举。民族英雄吉鸿昌曾大书“懦夫愧色”的碑文,彰显军人驱除外辱热血贲张的情愫。汉家儿郎,有如吉鸿昌之抱负者何止千人,胸怀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者比比皆是。而匈奴民族也是天之骄子,纵横驰骋无人匹敌。自然强强相斗,两败俱伤。经年的武功,伤害的是黎民众生,是功成也成残害,功败亦是害惨。
《史记·李将军列传》曾载,枭悍无朋的3个匈奴射雕手从容应对,竟然击溃汉军督军200名轻骑卫队的围攻,并将他们杀得星坠云散胆战心寒;智勇绝伦的卫青对匈奴最后一战,出朔方远征虽为得胜之师,出征的30万将士归来者不及十之六七,出征20万匹战马归来不及3万;飞将军李广70岁时曾言:“臣束发以来,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身被创伤数十处……”将军尚且如此,何况是士兵呢!也真是应了那句古语:一将成名万骨枯。宿帅名将是用敌人和自己将士鲜血和尸骨浇铸砌就的名节。朝廷的决策一招一式,体现在百姓身上就形成了幸与不幸的分水岭。
无论是怀忖大义,还是深明礼制,更或是王命难违,毕竟王嫱昭君走出了这一步,这是一孱弱女子难得义举。追想当年,呼韩邪单于的入朝,一石激起后宫的千尺浪。遥想后宫内院幽深禁制森严,有一异域君王要成为某人的夫君,自然汉朝后宫中传言汹汹。蛮荒之地化外之人,膻味毡裘乳胳肉茶,还有甚者可能会想,生蕃之人能否有正常人的喜乐悲苦,能否有正常的男爱女欢,是否会将女人生吞活剥。传言可畏,前路未卜,大好的三千粉黛得皇帝宠幸者能有几人,好端端佳期美遇全都避退如畏豺虎,最后才能轮得上这位待招发表自己的想法。
“我去!”这掷地有声的一应,不啻是一记炸雷,如长空裂剑,雷火电石,震撼着宫里所有的人,所有宫女宠姬嫔妃文武大臣以至于元帝大吃一惊,大家都匪夷所思,这样一说能是真的吗?这女子不是神经出差子了吧?但这是事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自愿远嫁的王嫱重新书写了汉匈历史,进而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平常待招,一跃而成为北中国匈奴汗国的阏氏(匈奴皇后),名副其实的南匈奴国母,继而跻身中国古代四大美女的行列。
谁又能想到妙龄昭君,思春若渴,愿得近帝王之侧,每闻听长乐宫中之金鼓而展悠思,叹暗夜之未央而泪已下。一千个日夜都不得一睹圣容,空怀一腔热血。同样境遇的数千佳丽,皆在苦苦期待元帝一幸,将青春的热泉,消解在精神与肉体双重折磨之中。这是中国各代王朝后宫美女最为普遍的悲哀。自然,呼韩邪单于不啻是昭君的一颗救心丸,也正是这个老单于让她得遇摆脱压抑之苦、内耗之烦,展翅高飞,成为北方名副其实的国母。
汉家皇帝失去了一位沉鱼落雁的准后妃,或者干脆就是一个尚未发掘出来也可能一生沉沦下去的待招,而多了一个御边守塞忠心耿耿的属国;自此之后,汉匈两族团结和睦,国泰民安,“边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忘干戈之役。”两国之民乐其之举,念其功德,纷纷堆土作台纪念昭君和亲。故而,在土默川下黄河两岸,有十数处叫做昭君墓的大大小小土堆,而只以呼和浩特昭君墓之名为最盛。
有人曾言,“昭君远出塞外,步步回头,颜色稍改”,“汉使却回凭寄语,黄金何日赎蛾眉?”这类言辞多见于历代文学作品之中,想来都是文人墨客的凭空臆断。
这一和亲之举显然是上上之策,这是何等的武功可及。止兵烽于燃眉,息战火于当朝。北狄之夷教之以礼仪,劝之于农耕,习之于桑麻。熔刀斧以成犁耙,毁狼纛而成藩篱,铸金鼙而为佛佗,沥长枪而为锄镐,毁长剑而化锄镰,弃弯弓而操犁耧,两国之平民以为升平。粮棉麻铁盐,销解了一个纵横驰骋、虎视皇土的匈奴人暴戾的心,曾挽长弓射大雕的枭雄那躁动不安的秉性也归于平静。
大汉民族以无烽灭烟的高超,熔化了天之骄子的暴戾之心、悍勇之胆、横行之梦。胡笳不再疾鸣,狼烟少有冲天,边关无戍守之苦,百姓无生存之虞。南匈奴的臣民也在铁犁木耧的直线上,种植出倾慕已久的五谷之粮,蓄养的六畜在阴山之下黄河两岸也是成群连片。千年之后,这个民族渐渐融入了北方各民族之中,在中原大地再也找不到了一丝丝痕迹。
还是回到毛延寿,虽然是一个画艺高超之师,却徒有画才而无画德,坐拥皇帝的厚爱而鼠目獐头,为蝇头微利游刃于宫中,于红颜之前卖弄那无德之才,举盎尺之毫营结党之私,最终因一个婺子的乱点,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这是封建时代有才无德之文人所受到最重的惩罚。史载昭君,“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影徘徊,竦动左右。帝见大惊,意欲留之,而难于失信,遂与匈奴。”毛氏人格的卑鄙,却无意成就了王嫱昭君的一段佳话。
这一和亲之策,这与盛世唐朝唐代宗的文成公主之于吐蕃,蒙古帝国的成吉思汗诸位公主之于汪古部,满清数十名公主分赴各地嫁给蒙古各汗王。和亲之策仿佛又成了纵横宇内的利器,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无极兵法。这当然是要建立在老岳父泰山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强盛的基础上,没有这两项硬指标,一切的和亲都会归于耻辱。
走到青冢之侧,黛青色的墓体蓄满了平和与凝重,仿佛幻化出一个精灵仰天长啸,向世人诠释着大汉的开明,匈奴的威武,以及和亲的伟略。和平总比战争要明智。自然忆起历史学家翦伯赞之言:“汉武雄图载史篇,长城万里通烽烟。何如一曲琵琶好,鸣镝无声五十年。”
公元前33年,呼韩邪单于迎娶昭君,发匈奴与大汉和睦相处之端,和亲之策羁縻南匈奴100多年,使其成为大汉王朝北方一道坚实的血肉长城。(文/林青彪)
(来源:北方新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