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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相聚,或开怀痛饮,或登楼揽胜,或吟诗作对,或游山玩水几多畅快,几多欢悦,可是,要是有约在先,却不见人影,而且久候不至,音讯绝无,那又是何等滋味呢?宋代诗人赵师秀的小诗《约客》就为我们描绘了这样一番苦苦等候,久久失望,百无聊赖,心烦意乱的心绪,诗歌如此写道: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题曰“约客”,当然是预约朋友,欢聚晤谈,于主人而言,是殷殷期盼,情深意重,于客人而言,要恪守信义,不负期许,可是,诗人等候许久,却不见朋友的身影,深更半夜,只留下形影相吊、孤灯独伴的诗人。
孤独,落漠,无聊,不安,弥漫全诗,揪人心肺。那个等候朋友的季节,梅子成熟,细雨不断,青草池塘,蛙声鼎沸,很热闹,很喧嚣,也很有诗意。单从诗歌表面来看,“家家雨”,有滋有味,惹人联想。黑夜漆漆,细雨蒙蒙,滋润干家万户,洗礼世间万物。家家户户雨不断,看似无情却有情,雨是公平的,雨是有心的,每家都下,无一闲着,带来欢乐,带来生机。这与郁达夫在《故都的秋》中描写北平的蝉鸣情味类似:“这秋蝉的嘶叫,在北平可和蟋蟀耗子一样,简直象是家家户户都养在家里的家虫。”
其实,蝉也好,雨也罢,天然存在,自鸣自落,不为人来,不为人去,可是,一旦加上“家家“这类带有感情色彩的词语,似乎就给人一种感觉,这雨是我家的,这蝉是你家的,多可爱,多有味。“处处蛙”,范围局限在诗人屋外池塘,蛙声此起彼落,喧闹不宁,似油锅沸腾,似人声喧哗,似集市吵攘,在夜间,在乡村,喧闹之中有活力,古朴之下孕诗情。设想一下,生活在城市钢筋混泥土丛林的现代人,今天有谁还能听见“蛙声一片”呢?今天有谁还能拥有一颗古朴宁静的心呢?蛙声热闹,带领我们回到那个古老的夜晚,感受那种自然活泼的生趣。
撇开诗人的心情,从“家家雨”“处处蛙”之中,我们听到了自然的声音,我们领略了生动活泼的诗意。诗歌无疑给我们带来美好的享受。但是,从诗歌深层来看,则另有用意,诗写主人候客不至,心生烦闷,这里正是以梅雨的漫天漫地,渐渐沥沥,以蛙声的此起彼落,喧闹不宁,来反衬诗人心情的孤寂无聊,也就是说,在诗人听来,家家细雨不断,滴滴嗒嗒,处处蛙声鸣叫,喧闹嘈杂,乱耳烦心,乱情乱意,徒添烦恼罢了。诗人还有心聆听这“优美”的自然之声吗?诗人和朋友约好了晚上见面,好好厮杀一盘围棋。
可是,夜半时分还不见人来,在无聊郁闷的等待中,诗人敲着棋子,发出声声脆响,震落了点点灯花。这是一场苦闷的等待,这是一个无聊的夜晚,朋友失约了,而且也未捎来任何音讯。不去责备他,他肯定有事在身走不开,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他绝对不会是那种出尔反尔,言不守信的人。诗人这边可就苦了,“过夜半”可见等候之久,等候之执着,失望和希望交织,埋怨与谅解同在。深更半夜了,诗人还不上床休息,还是枯坐灯前,苦苦等待,大有等不来朋友决不休息的架势。
这份等待很感人,很真诚,由此我们也不难知晓,诗人和朋友绝非泛泛之交,肯定是至真至诚,情趣相投的朋友。“闲敲棋子”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棋已摆好,灯已点上,夜已很深,朋友还不来,闲得无聊,不知不觉就敲打棋子,内心之烦躁不安,内心之孤寂无聊,内心之惆怅若失,可想而知。此“闲”决不是悠闲自在,自得其乐,决不是儿女情长,继绻缠绵,而是不安,郁闷,遗憾,焦急,担忧,牵挂……落灯花”,固然是敲棋所致,但也委婉地表现了灯芯燃久,期客时长的情形,侧面烘托诗人怅惘失意的形象。
诗人的失意源自朋友的失约,没有朋友的夜晚,注定无眠。读这首绝句《约客》,我们记住了那个热闹的季节,那个古老的夜晚,还有那位孤独的诗人。窗外,细雨蒙蒙,蛙声不断;室内,青灯独伴,形影相伴。棋局已为朋友摆好,青灯已为朋友点亮,诗人早已端坐桌前,都深夜过半了,他能等来朋友吗?我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