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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伯克段于鄢”乃是春秋时期的一件大事,讲述的是郑国国君郑庄公与亲弟弟共叔段手足相残的故事,这件事以共叔段的失败而结束。按理说这种事情在王侯贵族家庭是非常常见的事情,但这件事却让后人们议论纷纷,对于郑庄公以及共叔段这两人行为有些不齿。因为这件事背后牵连了两个问题:“嫡长子继承制”以及“家庭伦理”。
我们先来了解一下故事背景:
古人提到大人物的出生,一般都会有“异象”,就比如说《史记高祖本纪》中记载的这段话:“其先刘媪(刘邦母亲)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还有《汉武帝别国洞冥记》中记载的:“汉武帝未诞之时,景帝梦一赤彘从云上直下,入崇兰阁。帝觉而坐于阁上,果见赤气如烟雾来蔽户牖。望上,有丹霞蓊郁而起,乃改崇兰阁为猗兰殿。后王夫人诞武帝于此殿。”历史上记载的伴有异象出生的人物有很多,他们的人生也都拥有超乎常人的成就。
而今天笔者讲述的这位,他的出生也是伴有异象,只不过他的异象有些另类,反而令其遭到了母亲的厌恶。因此就给他取名——寤生。
寤生的父亲乃是郑国第二任国君郑武公,母亲是申国国君之女武姜。在他出生的当天,武姜做了整夜奇怪的噩梦,并且寤生在生产的时候难产,给武姜带来了诸多痛苦,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武姜对寤生很是厌恶。
而过了几年,武姜又生了一个孩子,叫做段,也称共叔段。因为共叔段在生产的时候非常顺利,武姜对于这个小儿子很是喜欢,对他百般疼爱,对于寤生反而嫌弃无比,就仿佛仇人的孩子一样,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不过由于古代由于嫡长子继承制的存在,寤生的母亲武姜是郑武公的嫡妻,寤生又是嫡长子,在寤生不犯下错误的情况下,他就是郑国国君最正统的继承人。不过因为武姜讨厌寤生,喜欢共叔段,因此就多次劝导丈夫郑武公立共叔段为继承人,不过都被郑武公拒绝了。因为郑武公是坚持嫡长子继承制的,就算次子再优秀,嫡长子继承制也不能乱。
不过武姜不以为然,她时刻给共叔段灌输着要将寤生取而代之的思想。
这种思想非常危险,古代之所以如此强调嫡长子继承制,就是避免兄弟之间夺权而产生争斗,最终的下场始终会祸及家族,尤其是在这种贵族王侯之家。在这乱世中,家主之位必须由一个人继承,不存在平分的可能,因为就算再强大的家族,也经不住几代人的平分,也会被其他势力逐个击破。因此为了避免这种争斗,就必须毫不动摇的确立嫡长子为最佳继承人,虽然对于幼子不公平,但这对于一个家族而言,还是利大于弊的。
虽然武姜无法干涉郑武公的心意,但是她却给共叔段灌输了不正确的思想。嫡长子继承制中,最理想的状态下就是“嫡贤弟从”。就是家主贤德优良,弟弟们遵从安排尽心辅佐,这样家族才会团结一致共同发展。
嫡长子是家族未来的继承人,理应受到父母长辈们最大的教导,而次子(在嫡长子没有犯错的时候)注定无法成为继承人,就不应该对他有太多关爱。因为对他关爱太多的话,就容易让他的心态发生改变,将自己的地位放得太高,就无法适应将来哥哥继承王位时自己要以臣下自居的落差,很容易产生不稳定因素。
然而共叔段是次子,武姜不仅给予他不应该的溺爱,甚至还教唆他取代寤生的位置,可见武姜的教育是多么错误。
前743年,郑武公病逝,太子寤生继承君位,是为郑庄公。
寤生即位后不就,共叔段果然心里不平衡了。他觉得自己的封地太小,于是就让武姜找到寤生给他划分一个更大一些的封地——京城,对于这个要求,寤生允许。
之后共叔段又借助各个原因向寤生提出要求,都被一一允诺。或许是寤生的放纵,共叔段越发嚣张,公然在城池中招募士兵,并且以狩猎的形式练兵,一段时间之后,他又公然占领京城周边的鄢和廪延两个城镇。对于弟弟的这个行为,寤生始终没有回应。
寤生如此沉得住气,他手下的大臣们可沉不住气了,纷纷说段谋反的意图已经很明确了,不如先下手为强,《左传》中记载,祭仲对郑庄公的谏言中说道:“蔓草犹不可除,况君之宠弟乎?”其意就是指欲望是除不尽的,更何况是你这个从小就这么受宠爱的弟弟。祭仲借此想要让寤生不要再纵容共叔段,一面产生更大的危害。
需要点明一下句中“君之宠弟”这四个字,并不是指寤生宠爱弟弟,而是指的是“寤生的这个被宠爱的弟弟”。祭仲专门这么说,可见武姜对于共叔段的宠爱是人尽皆知的,他不满武姜对于共叔段的宠爱已经超过了“嫡长子继承制”的范畴,这就给嫡长子继承制埋下了隐患。
不过对于大臣们的谏言,寤生始终没有表态。
终于,在公元前722年共叔段举兵谋反。他提前写信给母亲武姜,要她在城中做内应,等他大军杀到,就在城中制造内乱,给他创造机会。
不过这件事被寤生知道了,共叔段的谋反被寤生轻松的消灭。寤生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作为,但是他暗地里始终关注着共叔段的一举一动,最终等到共叔段行谋反之事后,早有准备的寤生一举将其消灭。
《春秋》对于这件事的总结为:“郑伯克段于鄢。”
古人的写法很有意思,形容同样一件事物有不同的描述方法,而不同的描述方法背后却包含了不同的韵味。当时的寤生为“郑庄公”,《春秋》上记载某位君主作出某些行为,一般都是直接记载他的谥号,应该是“郑庄公克段于鄢”。不过《春秋》却故意用“郑伯”这个词,就是包含了讥讽之意,因为他们认为寤生非但没有在共叔段谋反之前就对他加以制止,反而纵容他,给他可以谋反的假象,引导他走向谋反的道路。对于“郑伯克段于鄢”这句话,《春秋》上也作出解释:
“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谓之郑志,不言出奔,难之也。”
在古人眼中,寤生之前对共叔段的谋反意图熟视无睹,就是纵容他谋反!只要共叔段谋反了,寤生就有办法处置他。或许这是寤生对于长时间遭到武姜不公平对待的原因,导致了他童年的心理阴暗,才有了对于共叔段后面的行为。不过郑庄公究竟有没有杀死段,目前也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左传》记载的是共叔段失败后四处流亡,之后就没有了下文。而《史记》的记载也是很模糊,只写到段逃到共城就草草收笔,没有后文。至于郑庄公有没有进行追击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寤生的内心真的如此阴暗吗?他对于弟弟的恨意竟如此强烈?以至于要他用21年之久来纵容弟弟谋反来完成自己的报复?这着实有些不太合乎情理。
“郑伯克段于鄢”这件事发生十多年后,郑庄公伐许,他和人聊天时说了这么一句话:“寡人有弟,不能和协,而使其糊口于四方(流亡)”。另外在郑庄公去世前,共叔段的后人又参与了一次谋反活动,而这次谋反也被郑庄公的儿子郑厉公成功平叛。不过这个时候郑庄公却特意交代自己的儿子:“不可使共叔段无后于郑”。
从这两件事可以看出三点:第一,段并没有死,而是四处流亡;第二,郑庄公将此事引以为戒,对于兄弟之间的“不能和协”而心有惋惜;第三,郑庄公对弟弟还还有感情,共叔段参与谋反没有被处死,而他的后人参与谋反同样也没有死。
讲到这里,关于郑庄公故意引导共叔段谋反的说法似乎又有了转机。
因为如果郑庄公真的如此恨共叔段,怎么可能给他还有他的后人生路?并且郑庄公一生将“不能和协”直到死前还要让儿子保留共叔段的血脉。如此看来,郑庄公的内心对于弟弟还是有感情的。或许在“郑伯克段于鄢”中,他也是一个比较矛盾的性格,一方面是处于对母亲偏心的不满,想纵容共叔段谋反,然后施以报复,一方面也是对弟弟的疼爱,对他的要求也尽量满足。
不过酿成如此悲剧,郑庄公不管是处于疼爱还是处于报复,他都有一个不对的地方:失教。郑庄公不是一位称职的兄长,这也是《春秋》对“郑伯克段于鄢”所讥讽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