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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史书大多数人最先在脑海中浮现的肯定是《史记》,《史记》是太史公司马迁“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伟大巨著,它也开创了“纪传体通史”这一史书体例的先河,我们常说的“二十四史 (二十五史加《新元史》)”就是这一体例的历代史书的合称。但是“纪传体通史”并不是我们今天的主角,前面提到了太史公首创的这一体例,那么在这之前史书又是什么样的体例呢?
中国现存最早的流传下来的史书是《尚书》,但《尚书》并不是后世那样的完整叙事的史书典籍,中国第一部正式的编年体史书是《春秋》它由孔子修订而成,“编年体”也是《史记》之前主要的史书体裁。但是《春秋》也不是我们今天的主角,因为孔子在编修之时采用的是“微言大义”一字于褒贬的形式,这就导致了到了汉代时期人们阅读《春秋》就出现了严重的困难,譬如这篇文章的题目“郑伯克段于鄢”短短六个字就概括了春秋元年发生在鲁国史上一件浓墨重彩的大事。《春秋》这么“言简意赅”想读清楚怎么办呢?好在当时就已经有专门注释《春秋》的儒家经典:《公羊传》、《谷梁传》、《邹氏传》、《夹氏传》后两者汉代已经失传,前两者则与我们今天的主角《左传》并称“春秋三传”,从汉至今学者们研读春秋历史都需要从这三传入手。
可能有人会问了《左传》不是给《春秋》作注的吗?其实《左传》原名《左氏春秋》是和《春秋》成熟时期接近的一部独立撰写的编年体通史,也是我国第一部叙事详细的完整的历史著作。它的作者相传为春秋时期的鲁国史官左丘明所著,汉代时期为了解读春秋将其拆散按年编排入春秋后才改称为《春秋左氏传》,简称《左传》。《左传》记述了从公元前722年鲁隐公元年到公元前453年的历史,前后加起来比《春秋》多28年,记载了鲁隐公到鲁哀公12位鲁国国君在位时期春秋各国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方面的大事,有着极其重要的史学价值,我们前面提到的“郑伯克段于鄢”就详细的记载在了《左传》当中。
郑国是姬姓国,是周王室的亲族所封,位置大概在今天陕西河南一带,春秋时期在郑庄公的统治之下走向强大,是春秋第一个称霸的诸侯。郑庄公的父亲是郑武公,母亲是申国国君的女儿,申国是姜姓国所以称之为“武姜”。郑庄公名“寤生”因为其出生的时候,不同于正常婴儿头先出来,庄公脚先出来也就是我们说的难产,先秦时期称之为“寤生”郑庄公也因此得名。可能是由于“寤生”的出生太过凶险,尤其是在古代生产条件和医疗条件都没保障的情况下,武姜可以说是丢了半条命才将寤生生下来,因此每每见到这个孩子武姜总会心存芥蒂。后来武姜的小儿子段出生后,武姜更是将喜爱都给了段,作为长子的寤生得到的关爱是有限的,母子之间的隔阂也在随着时间而逐渐积累。
等到两个孩子逐渐成年,作为嫡长子出身的寤生依据周代的“嫡长子继承制”、“宗法制”得到储君位置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是武姜对这个孩子多年以来总有莫名的不满,她并不想让寤生未来继承国君的位置,于是几次三番去请求郑武公改立段为储君。郑武公知道武姜格外宠爱小儿子,但是宗法祖制不能变革,一旦变动就会动摇国家的根本,而且作为继承人寤生也十分出色,武姜的“枕边风”始终没能动摇郑武公立寤生为储君的决心。公元前744年郑武公病重,病危之际武姜依旧想让武公改立爱子段作为继承人,但是雄才大略的郑武公直到临终之际也没有糊涂,郑国国君的继承人由始至终只有寤生一个,就这样在武公病逝之后寤生继位成为了新的郑国国君,是为郑庄公。
寤生的继位最不开心的就是武姜了,本来母子二人多年以来关系就不算特别融洽,武姜还在寤生继位之前多次向先公提出换掉他继承人的建议,这让即位后的庄公十分的不自在,特别是母亲和弟弟段如芒刺在背始终威胁着寤生的国君地位。武姜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新君继位避庄公的锋芒也是保护自己和爱子段,武姜亲自去求庄公给段分封出去,这也是合了寤生的意同时也为寤生的统治埋下了风险,但是不论如何寤生没有拒绝的理由。武姜一开始希望寤生可以将段封到制这个地方,寤生因为东虢国的国君死在那里觉得不吉利没有同意,武姜又选了京,寤生同意了于是就把段分封到了京地。
段自小在母亲的宠爱中长大,同样也觊觎着国君的位置,分封到京之后更是加速了他篡权夺位的野心,段的势力在一天天做大,他“京城太叔”的名头也越来越响亮,郑国国都都听闻了段的狼子野心。祭仲是郑国的大夫,他听闻到段的所作所为后立刻向庄公进谏:“京的城墙规模已经超过了国都的三分之一,在法礼上已经属于僭越,如果不处理它将会成为国家的大患,国君的位置也会受到威胁。”庄公知道但是却也没有办法,因为这正是母亲武姜的心意。祭仲又谏言道:“武姜的欲望是满足不了的,应该早点解决掉段,要不然就会像杂草一样乱长到最后在收拾就无从下手了。更何况这做乱的‘杂草’还是国君的亲弟弟太叔段。”但是庄公听了却不以为然还留下了一句流传千古又深藏功与名的话:“多行不义必自毙!”还让祭仲慢慢等着看吧。
果然跟祭仲预料的一模一样没人管的太叔扩张的野心一刻也没停止,很快就勾搭周边的城邑做自己的附庸,庄公身边的大臣们又向庄公谏言赶快清除掉太叔,甚至还威胁到庄公如果不想当国君了可以将国君的位置让给太叔。但寤生毕竟不是一般人,春秋小霸的郑庄公一点也没被大臣们三言两语的恐吓吓到,深藏功与名的庄公料定太叔这么作死肯定会自己狗带,还告诉大臣们不要着急。面对庄公的姑息太叔的野心愈加的膨胀了,又吞了周边好多城邑做自己的附庸,俨然一副要和庄公平分郑国的样子。当然人的欲望是没有边际的,看着自己势力一天天的做大太叔想要的更多了,当年母亲没能从父亲那求来的国君之位眼下仿佛唾手可得。太叔这些年没少培植势力,装备军队,眼下国都之中更还有自己的母亲武姜作为内线,双方约定太叔奔袭郑国国都武姜派人为太叔打开城门,推翻庄公太叔段就是郑国的国君了。
太叔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这一切都在哥哥庄公运筹帷幄的计划当中,庄公派人截获了太叔和武姜约定造反的日期,先行一步拍兵攻打太叔段的大本营京,太叔显然没料到庄公先发制人只能仓促应对,更没想到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京在关键时刻还背叛了太叔段。不知道是不是早在当初庄公分封之时就已经在京安插好了眼线,还是另有什么别的隐情,相关细节我们已无从得知,只知道段真应了庄公那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了。自家门口遭遇叛乱的段自然是不敌庄公,只能丢盔弃甲的逃到鄢,当然很快讨伐的军队就打到了鄢,段无奈只能逃亡到国外避难最终落了个客死他乡,当真是应了那句“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收拾完做乱的段以后庄公想到为其提供庇佑又帮段谋反的母亲武姜,再加上母子多年以来的积怨,庄公一怒之下将武姜放逐到了城颖还发毒誓“不到了黄泉,母子再不要见面。”当然天下的母子即使再大的仇怨,那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无法抹去的,很快庄公就后悔了,后悔一怒之下放逐了母亲更后悔冲动之下发了那样的誓言。现在如果他想收回誓言一定会遭到天下人的耻笑,好在明君治下多贤臣,有个叫颍考叔的大臣知道了国君的难处主动站出来为国君排忧解难。颍考叔借着庄公封赏臣下宴饮的机会,将国君赏赐的肉故意挑出来不吃,这自然让庄公感到疑惑,颍考叔便解释道是留给家里的老母亲,这让庄公更加感慨了天下唯独自己没有母亲。颍考叔这便抓住了机会给庄公献了一策:“挖地洞直到挖到泉水,母子地下相见正,不算违背誓言更不会被世人耻笑。”可以说颍考叔给庄公的台阶找的很好,也解决了庄公的心头病。
很快这么一条隧道就挖成了,庄公寤生和母亲就在隧道里相见了。想到多年以来的种种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直到分别之后母子二人才意识到心中一直有彼此,母子连心再多的仇怨也都在此刻灰飞烟灭了。于是庄公和母亲武姜终于放下了多年以来的成见母子和好如初。总的来说这是一个很经典的故事,《左传》对于人物的刻画,战争场面的描写,以及用词方面都具备了极高的水准,也正是应为这一篇的经典千百年来才不断为人传诵。我们讲这个故事其实也是点名春秋的“微言大义”精髓到底在哪里,共叔段是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所以郑庄公讨伐它用“克”这个字,一字喻褒贬正是如此。《四库全书总目史部总序》说:“莫简于春秋,莫详于左传。”亦是对《春秋·左传》最好的概括。这篇文章仅是简简单单依据《左传》讲了个故事,《春秋·左传》的精髓还是值得我们每个人去书中自己找寻并细细品味的。
参考资料:
《春秋左传注》,中华书局,1981年第1版。
《史记》,中华书局,2014年第1版。
《左传纪事本末》,中华书局,2015年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