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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都市报记者李晗 通讯员陈菁
摄影：楚天都市报记者王永胜
一边是急需的50万元治疗费尚无着落，一边是已经到手的22万元工程款，37岁的包工头周长生没有扣下这笔钱先为自己治伤，而是赶在春节前一分不少地给28位农民工发了工资。他的行为令工友们既惊讶又感动，在领取工资时每人自发少领几百上千元不等，帮他筹钱手术。
周长生展示给工友发工资的账本
昨日，当接受截肢手术的周长生出院回家时，其中十几名工友自发在其家中等他，为他接风，鼓励他早点康复，大家愿意再跟着他干。
包工头工地不慎坠楼重伤
37岁的周长生家住英山县温泉镇西汤河村，12岁时父母相继去世，他跟着村里人一起干苦力、学做泥工活。17岁时周长生到英山县城打工，由于干活勤快有责任心，工地老板们都很赏识他，他也越做越顺，前年开始当起了包工头，先后承包两个工地的泥工活，自己也和工人们一起干活。
去年10月10日早上7时许，周长生到工地做事，在11楼操作时不慎坠楼。下坠过程中，出于求生本能他拼命去抓身边的脚手架，整个右臂、右腿严重受伤，肚子上划出一个洞导致肠子外露，摔下后当即昏迷不醒。
周长生回家后，等候多时的工友将他背进屋
由于伤势过重，当晚11时许，他被从当地医院转送到武汉大学中南医院，经过医院重症监护室和显微骨科医护人员两个多月接力救治，历经10余次手术后，周长生虽然保住了生命，但由于伤情严重，只能坐轮椅活动，后期还要接受手术，即使医院尽力为他节省费用，所有治疗费用仍至少需要50万元。
“我在家里种地带两个孩子，全靠周长生打工维持全家生计。”周长生的妻子周水莲告诉楚天都市报记者，前期治疗费基本由施工责任方垫付，但对方表示后期也拿不出更多钱来赔偿，为给丈夫治疗，一家早已借遍了亲友。
缺钱治伤却给工友发工资
一想到巨额治疗费用，病床上的周长生就变得沉默寡言，常常躲在被子里哭泣，甚至想过把9岁的小儿子送给有条件的朋友抚养。医护人员了解情况后，每天到周长生的病床前鼓励他，为他加油打气。
转眼进入12月，周长生的精神逐渐振作，一边继续接受治疗，一边通过电话不时与工地老板联系，商量结清工程款问题，并于1月初拿到了22万元工钱。
是发给工友，还是留给自己治伤？急需钱治病的周长生当时也曾有过犹豫，亲戚也建议他“少发点，先拿点钱治病”。然而与妻子商量过后，二人最终决定一分不差地全部发给工友们。
“我自己也是做苦力出身，非常理解农民工挣钱不易，如果年底不能拿到工钱，可能一家人连年都过不好，我不能因为自己困难，就让那么多工友兄弟为难。”周长生告诉楚天都市报记者，虽然大部分工友的工钱只有几千元，但他不能辜负他们的信任，不能让28位工友的血汗钱为自己治伤“买单”。
于是，周长生开始给28名工友一一打电话，通知他们于腊月二十八、二十九到家里领取工钱。
“当接到长生大哥电话时，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正在急需用钱治伤的关头，竟没忘给我们发工钱。”34岁的英山泥工杨斌去年年初跟着周长生打工，他表示，周长生为人忠厚朴实，平时对工友都很照顾，得知他重伤的消息后，自己心里很不舒服。
在如愿通知到所有工友后，周长生向医院申请出院回家1个星期，由于当时还处于恢复观察期，身体也比较虚弱，并不符合出院条件，医生开始没有批准。
“20多位工友等着我发薪水过年，我不能辜负他们。”周长生两次找到主治医师陶圣祥恳求，陶圣祥得知情况后破例批准他回家。1月17日，周长生就和妻子乘坐大巴返回英山。
工友自发少领几百元工钱
1月26日是农历腊月二十九，当天早上7点，周长生就带着大笔现金坐在门口，等待工友们陆续前来，依次从他妻子手中领取工钱、签字。至当天中午11点半，15万元现金发放完毕，加上前一天发放的7.8万元，22.8万元工钱全部发放完毕。
“长生老弟啊，你受苦了，瘦多了……”当天上午，领到3400元工钱的泥工马会生双手紧握周长生的左手，忍不住哽咽起来。马会生曾跟着周长生先后在两个工地干活，得知周长生出事后，自己和几位工友曾打算到武汉看望，但因路程较远，加上年底工期紧，实在挤不出时间，看到周长生憔悴的模样，他感觉自己手里的工钱格外沉重。
当得知周长生数十万治疗费用尚无着落，工友们领取工资时，每人自发少领200至1000元不等，有的甚至是硬塞给周长生和其妻子，让他留下治病，众人少领了近万元。
家住英山县长四村的郭贵州和妻子张琴是一对农民工夫妻，当天两人共领取了2万元工钱。“我们都知道周长生急于用钱，原想着年底拿不到钱了，或是拿得少点，没想分文不少地全拿到了，很意外也很感动。”
“郭定权，6.5天，1300元； 袁修祝，11天，2200元……”昨日，楚天都市报记者从周长生的领款账本中看到，每一位农民工的名字和工作的天数，应发薪水都由他的妻子工整写好，并附有领款工人的签名。
“有了这本账本，我的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心里的压力和牵挂少了一些。”周长生表示，在除夕前发完工钱后，自己和妻子孩子在家简单过了个年，立即返回武汉住院。
工友们愿意继续跟着他干
因受伤的右臂不断流脓、恶化，今年3月初，周长生不得不在中南医院做了右臂截肢手术。术后休养了半个多月，身体情况逐渐稳定，昨日妻子帮周长生办理手续后，带着他出院回家。
担心周长生还未适应截肢后的生活，加上天气阴冷下雨，中南医院专门安排了一辆车辆，由主治医师陶圣祥和护士长胡兰平护送周长生夫妇回家，楚天都市报记者也随同前往。经过两个小时的车程，中午12点周长生顺利到家时，15名农民工早已站在其门口等候。
“长生老弟，我来扶你……”周长生刚下车，农民工徐善水立即走上前去扶起他的左臂，再背起他向家门口走去。60岁的徐善水10年前在工地上干活时不慎胸部受伤，肋骨折断了9根，他以自己的经历劝慰周长生乐观面对不幸的命运：“你是我们心目中的好汉，莫气馁，先把身体养好，等你康复了我们再跟着你做事。”
徐善水的表态并非全是安慰，今年初，一些工友们组建了微信群，一边关注周长生的伤情，一边商量着如何帮助他，并且约定等周长生康复后，大家还跟着他干。
进入家门，一桌子饭菜等待着周长生夫妇，这些都是工友们早上来到其家中，和周长生的亲戚一起做好的。大家一起吃了顿午饭，算是给周长生接风，席间周长生也以茶代酒向每位工友致谢。
“没想到曾经的工友们还惦记我，我其实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周长生表示，今后即使能恢复行走，也可能再也无法干体力活了，康复后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希望还有机会帮助别人。
“我很同情他的遭遇，更感动于他的为人，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他依然坚守诚信。”陶圣祥表示，一个月后，周长生还需回医院做一次肠道手术。目前他只能靠轮椅活动，如果康复顺利，恢复行走能力至少需要两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