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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写过一个盗墓的故事,与五代时期的后蜀国后主孟昶有关。
孟昶是五代时期后蜀高祖孟知祥的第三子,也是后蜀国的末代皇帝,在位三十一年,四十七岁时暴死。刚做皇帝时,也是励精图治,衣着朴素,兴修水利,注重农桑,实行“与民休息”政策,一度国势强盛,将北线疆土扩张到长安附近。但是在后期,开始沉湎酒色,不思国政,生活荒淫,奢侈无度。
他的奢侈的程度,无法形容,就说他撒尿用的夜壶,那都是用多种珍宝制成的,称为“七宝夜壶”,价值连城。当年,宋军消灭后蜀以后,这只七宝夜壶到了宋太祖赵匡胤的手上。赵匡胤看到后,也是无比震惊,长叹一声道:“溺器要用七宝装成,却用什么东西贮食呢?奢靡至此,安得不亡!”于是大力的把这个“七宝夜壶”给摔了个粉碎。
孟昶的生活奢侈的有名,这七宝夜壶只是个小意思,据说他的一个宠妃使用的痰盂都是“兔毛水晶”制成的,就不要说别的器具了。要说最珍贵、最难得的,当属那件“鲛绡帐”了。
说起这“鲛绡帐”,就不得不说到一个人,就是孟昶最宠爱的“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不仅人长得漂亮,自幼能文,擅长写宫词。自古才华和美貌在女子身上互不相容,有才的,像是李清照、谢道蕴,面容只能称的上是平凡;而好看的,如鱼玄机、薛涛,其文才和智慧却又远远不及男儿。而唯一例外的,就是这个花蕊夫人,美丽却屏弃妖娆,聪颖而博学强记,对如山的诗词歌赋和纷繁复杂的君王世界,了解的一如俯视自己手心的纹路。正因为这样,也极讨孟昶的欢心。
孟昶很怕热,每年到了炎暑天气,便喘息不定,难于入睡,于是在摩珂池上,建筑了一座水晶宫殿,作为和花蕊夫人避暑的地方。其中三间大殿都用楠木为柱,沉香作栋,珊瑚嵌窗,碧玉为户,四周墙壁,不用砖石,尽用数丈开阔的琉璃镶嵌,内外通明,毫无隔阂。
就在这座宫中,可谓是珍宝无数,但是有一样很特别的东西——鲛绡帐,据说是用鲛人的人皮制成的,薄如纱,轻如羽,暑伏天,置到室内,五米之内,都能感觉到凉风习习,货真价实的一件宝贝。
历史中的花蕊夫人本姓费,是五代十国时后蜀国后主李昶的贵妃。
她名为花中之蕊,自是容貌不凡。不仅如此,她还善写宫词,是位才女,仅《全唐诗》就收录她的诗有40多首。
与那些能呼风唤雨的女强人相比,花蕊夫人实在是太不惹人注目了。因为她没有吕后蛇蝎般的狠毒心肠,也缺少武则天的心机和手段,更不具备杨贵妃狐媚惑主的万千风情。她更像是一个普通女人,一个从不掩饰自己悲喜、从不修饰自己情绪的真实女人。
拥有富贵时,她会快乐、满足;失去安乐时,她会失意、落寞;国破家亡时,她会呐喊、愤怒。她是完全透明的一个人,没有丝毫的矫情和造作。 这在充满虚情与狡诈的皇宫中,显得尤为可贵。
国灭之后,孟氏皇族包括庞大的后宫,全部被押解开封,成为大宋国的阶下囚。花蕊夫人也在其中。历史总有相似之处,这样逶迤前行的悲壮队伍,并不是第一次,倒退十年,南唐国后主李煜也曾感同身受过。花蕊夫人和李煜,一个是末代贵妃,一个是亡国之君,他们一样失去了昔日的荣华富贵, 一样成为大宋的阶下囚徒。更为相似的是,他们都喜欢用诗词来表达自己的悲喜人生,同样的才华横溢。
相同的生活环境,也让他们有着相似的词风。看看花蕊夫人的“嫩荷花里摇船去,一阵香风逐水来”,多么的悠闲惬意,还有“回头索取黄金弹,绕树藏身打雀儿”,神仙一样的皇宫生活让人陶醉,让人乐在其中。再看看李煜,“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同样令人沉醉。
面对突变,花蕊夫人与李煜却表现出迥异的性情。亡国的阵痛,让曾贵为天子的李煜,变得消沉落寞、困顿无助。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平添了女人般的矫情与寡柔。在叹息、悔恨之中,无奈地吟唱“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将情长化作愁肠,将甘怡化作苦酒。昔日的荣华“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道不尽绵绵心痛,说不尽缕缕伤愁,内心是不可追回的凄凉。
花蕊夫人的性情,少了女性娇弱,多了男儿豪爽。“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这首著名的《述亡国诗》,便是花蕊夫人成为阶下囚时,在宋太祖赵匡胤的大殿之上挥毫而就的,饱含着花蕊夫人对后蜀国的遗恨。人的性情,在困苦和磨难中最易彰显。
历代国家悲剧、民族遗恨,实在不应该把罪过全部推及“红颜祸水”,正如孟昶亡了国,我们绝不能埋怨花蕊夫人。祸水论者往往会理直气壮地列出一长串相对应的名单:纣王与妲己、周厉王与褒姬、唐明皇与杨贵妃、宋徽宗与李师师、吴三桂与陈圆圆等。我们也不能完全说这些女人是无辜的。她们都是属猫的尤物,乖巧灵透,总是令人“见而怜之”。这种温顺会酥了君王的骨,迷了英雄的眼,甚至能把一只野老虎驯化成一只大猫。
对此,我们又能责怪什么呢?怪,只能怪那些君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