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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红叶,绕不过杜牧的那首《山行》:“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寒山石径,步履维艰,聊以歇息处还在白云深处,天色已晚,赶路最是要紧,却偏偏停车驻足,因为路旁的枫叶比二月里的春花开得还要红艳。唐朝的杜牧是幸运的,走在路上,不经意间便能与绝美的枫林相遇,而今人看红叶,已经远没有那么容易。
老百姓嘴上的红叶是对所有秋后叶子变红、变黄的枫树、黄栌、乌桕等树木的统称。看红叶去,在北京说的就是爬香山也就是西山,在博山说的就是上镇门峪、上团山这些地方。如果在张店,则哪里都没得去,不是没有枫叶,而是红叶的叶子到掉不红。
太阳湖绿化的时候,色彩不像今天这样丰富,是单一的绿,我曾到淄川的花卉市场买来一株塑料枫树,掩映在雪松巨大的翼下露出一点绛红,远远望去可以乱真。假的毕竟是假的,树荫下的日晒也经受不住,不几日便被庞大的植物家族所吞噬,塑料假花的故事遂成笑柄。
南校区绿化的时候,有幸看到引种了相当多的五角枫,它们夹杂在紫槐花和灌木中间,不紧不慢地生长。我期盼着,期盼着,希望秋天到来的时节,看到自家校园里的靓丽红叶。
然而,年复一年,五角枫在秋后也没有变红,甚至没有变黄,它们只是比其它阔叶乔木落叶晚一些,最后也生怕落下似的,落净了绿中带褐的枯叶,冬天的第一场雪随后将临。
为什么山里的枫叶秋天会红,而平原或平地里的枫叶却很少变红呢?这得从枫叶为什么会变红说起。
“黄帝杀蚩尤于黎山,弃其械,化为枫树。”是说远古时候黄帝大战蚩尤,杀了蚩尤后,兵器上沾满了血,丢弃在山野,变成了枫树,枫叶当然是红色的。这是《山海经》的记载。类似的神话还有后羿射日、夸父逐日等等,夸父追赶太阳一路渴得要命,喝光了最后一条河的水,没有追到太阳却渴死在路上,手里的拄杖也是一扔,“化为邓林”,也就是变成了一片桃林。远古人类的神话不是童话创作,他们认为就是这样,就是真的。人类的童年不是幼稚而是可爱。到了唐宋,人们再也写不出令人荡气回肠的神话,而只能玩一些消遣时日的雕虫小技。宋人杨万里在回答红叶为什么会红时说道:“乌臼平生老染工,错将铁皂作猩红。小枫一夜偷天酒,却情孤松掩醉客。”枫叶是偷喝了“天酒”醉红的。直到清代,一位叫赵翼的诗人在他的《野步》诗中对红叶变红的原因一语道破:“峭寒催换木棉裘,倚仗郊原作近游。最是秋风管闲事,红他枫叶白人头。”那个管闲事的人,秋风是也。赵翼的话,其实只说对了一半。
人们知道,植物叶片除了含有叶绿素、叶黄素、胡萝卜等色素外,还有一种叫花青素的特殊色素,它在酸性环境中会呈现红色。随着季节由暖变寒,植物叶片中的养分输送不出去形成糖类物质大量聚集,叶片细胞液转为酸性,花青素大量生成,整个叶片便呈现红色。
又一个问题出现了,枫叶变红显然不是善解人意之举,是为了让别人赏心悦目的吗?
新西兰奥克兰大学有位植物生理学家古尔德,多年来一直在对树叶的问题变红刨根问底。
研究发现树叶中几乎所有的红色素都是花青素的产物。花青素是一小组黄酮醇分子,开始是无色的,但在加入糖分子和其他一些化学成分后,就产生了红色、栗色、紫色和蓝色。这一过程十分复杂,非常消耗能量,除非有重要价值,否则植物不会如此劳神费力地来制造色素。焦点对准了黄酮醇。黄酮醇是高效抗氧化剂,它们能清除自由基和活泼氧。人的皱纹、风湿和癌症之所以发生,都被认为攸关自由基和活泼氧。在清除自由基的能力方面,红色素是维生素E或维生素C的四倍。
科学家对美国麻省哈佛森林中的89种红叶植物进行了观察,发现其中70%的植物都是在衰老期制造花青素的。也就是说,越是在行将死亡之际,秋叶却越加紧制造红色素。是红色素和黄酮醇,在植物遭到严寒酷逼的时候,使秋叶中的叶绿体免遭过量阳光的破坏,以便让树木从树叶那里获取更多的养分,从而为树木来年时的新生做好营养准备。这是多么伟大的生存智慧!
像坚信每天一杯红葡萄酒便能够永葆青春这一信条一样,我想我的父亲在88岁那年查出晚期癌症以后,还能正常存活了4年,秘密在于每天5个西红柿。在他92岁离世前5年,他每天都是两碗西红柿鸡蛋汤,除此以外未作任何手术和药物治疗。
校园里的五角枫秋天何以不红的问题,到此应该昭然若揭了吧?平原和平地里的冬寒,来得没有山区那么凌厉,寒冷对枫树的刺激是柔和的,温文尔雅的,消解了枫树参与战斗的意志,未免不是一种养精蓄锐,厉兵秣马,要知道,枫树、黄栌、乌桕和糖槭们的遗传基因里,深深潜伏着一个生存秘籍,那就是花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