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黄宗羲，我们大多想到的都是他广为人知的哲学思想，而不知道其实他在经济领域也有自己的一番主张。任何的思想又不可能脱胎于当时的社会现实，自然黄宗羲的财政思想也是深受当时明朝经济状况的影响。今天就从明朝的经济状况，来给大家聊一下这位大哲学家的财政思想。

土地集中与私有田产的保护

明朝初期虽然曾抑制豪强，尽量避免土地的兼并，但是到了明朝后期的时候，土地兼并问题仍然十分的严重。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士绅地主，几乎人人都希望在土地兼并的大潮中分一杯羹。而小家小户的土地往往惨遭池鱼之祸，成为被兼并的主要对象。有很多人因此从土地的拥有者，变成了一无所有的流民，对社会的稳定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土地众多者的奢侈生活

给地主耕作的佃农

黄宗羲在认识到这个社会现实之后，他提出了一个观点：“人各有私也，人各有利也”，强调把“民自有之田”与“上之田”严格地区分开。这话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每个人都应该享有自己应得的利益，同样每个人所拥有的土地都是自己合法的财产，即使是皇帝也不能随意的侵犯。而且他还反对任何对私有土地的课税，他说：“古者井田养民，其田皆上之田也。自秦而后，民所自有之田也，上既不能养民，使民自养，又从而赋之，虽三十而税一，较之于古，亦未尝为轻也”。这几句话表明了黄宗羲坚决地反对任何形式的对私有土地征税，也说明了他是一个彻底的私有财产保护主义者。

重农抑商与工商皆本

中国几千年以来的封建王朝，由于生产力水平较低，为了老百姓能够有饭吃，几乎奉行的都是重农抑商政策。明朝亦是如此，从朱元璋时期对江南富商的迫害与打击开始，之后的皇帝一直坚持着农为本，商为末的思想。

但是黄宗羲却鲜明的提出了一个“工商盖皆本也”的口号，他认为农业和商业同样都应该得到国家的支持，不能够顾此失彼。这种思想实际上是顺应了当时工商业发展的大潮流，反应了商品经济发展的一个事实，同样也是在商业发展中获利的新市民阶层内心的一种呼唤。

发达的商业

而我们站在今天的角度来看的话，如果他的这种思想能够得到明王朝的认可并且付诸于行动的话，估计明政府紧急的财政状况也能够有所缓解。

赋税负担沉重与降低税率

明末政府逐渐把徭役纳入正赋，百姓该服的徭役交钱就可以免除，而且各种明目的赋税都要上交，同时国家对于土地同样课以重税。举个例子，就最富庶的江南而言，每亩地的赋税最初是三斗，后来增加到七斗，除此之外还有官耗私增，但是一亩地一年产量也就一石左右。这么一来，老百姓的税负压力很大，很多人受不了就揭竿而起，最后发展成农民起义军。像闯王李自成为什么力量壮大的如此迅速，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他提出的“均田免粮”的口号，既可以平均分田，又能够不用交税，这对于普通老百姓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

迎闯王

针对这种情况，黄宗羲就提出了降低税率的观点，这一点在征收田地赋税上表现的最为明显。他把田地分成官田和私田两等，官田应该按照十分之一的税率纳税，私田应该按照二十分之一的税率纳税。如果真的按照这么做的话，那么老百姓的负担可是要轻很多了。

他说：“吾见天下之田赋日增，而后之为民者日困于前”。

痛斥沉重的赋税，呼吁较低的税率，这是他财政思想中重要的一部分。但是这种思想无疑是离经叛道、与国家意见相左的。

以白银为税与痛斥白银

在之前我的关于明代白银涌入的文章中我曾提到，明朝后期因为宝钞的崩溃与白银的大量流入，各种赋税基本上以白银进行定价，同时白银也是作为主要的流通货币。

银锭

铜钱

但是黄宗羲却对白银有一种厌恶感，他不仅提倡以实物交税，而且还建议取缔白银作为主要流通货币的地位。这其中可能是他认识到了因为市场上有时白银数量的减少，而导致很多市民拿不出白银交税，而市场上白银数量增多之后，白银又不可避免的会有所贬值，可能出于这种考虑，他才提出以上的观点。但是不得不说，他的这种观点是错误的，甚至是一种倒退。假如以实物缴纳赋税的话，像明成祖时期，每年光是把南方的税粮运到北方就需要花费高昂的成本，而且各种赋税由于标准的不同，用实物会造成很大的不便。另外，如果废除白银作为流通货币，铜的产量又低，而且铜钱的面值较小，国家很难找到可以替代白银的货币，这么一来商业贸易、手工业等肯定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对于国家来说，显然这是得不偿失的选择。所以说黄宗羲的这种思想是有很大的局限性的。

计亩征税与分田计税

明朝对土地征税主要是根据数量按照面积进行，忽略田地在肥沃与贫瘠上的差别，一律采用同一个标准。这样就导致了很多只拥有贫瘠土地的农民，为了能够交上税，只能够反复的耕种，长时间就会导致土地肥力下降，形成一个恶性循环。而占有肥沃土地的人，缴纳的赋税却和他们一样的多，这也是一种不公平。

丈量土地

黄宗羲就主张重新丈量土地，按照土地的质量，把土地分为五等，每亩面积分别为240步、360步、480步、600步、720步。划分完成之后，给每个等级的土地按照不同的标准进行征税。这么做固然可以减小不公平、提高部分土地的肥力。可是因为划分太过细密，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去完成这件事，这在当时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

奢侈享受与勤俭节约

如果说前面几项黄宗羲都是从制度层面进行呼吁的，那么这一项就是从生活风俗方面进行的提倡。因为明后期商品经济发展的比较迅速，所以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小市民，在日常生活方面都讲究排场。小老百姓平常请客吃饭那也要是七盘八碗，讲究荤素搭配、样样齐全。达官贵人不仅吃喝讲究、穿衣娱乐更是花费浩大，穿的是绫罗锦缎，家里再养个戏班子供他们听戏。所以说整个社会风气就是崇尚奢靡，甚至是以节俭为耻。

杀猪请客

伶人表演

黄宗羲察觉到这种过度的奢侈对于国家是无益的，长久下去弊处甚多，所以他提出要移风易俗，从奢侈享受过渡到勤俭节约。但是他并不是就提倡禁止消费了，就比如他明确提出“酒食有禁”，但没有提出“禁酒肆”。禁止的只是昂贵的酒食，而不是一概而论全部禁止。他认为如果重归儒家那种勤俭节约的社会氛围之下，把用于奢侈消费的钱用来发展生产，国家无疑会更加的富强。

总结

黄宗羲

针对明朝一系列的现实经济状况，黄宗羲通过思考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这其中当然有超脱于现实的比较先进的部分，比如他的“工商皆本”思想，还有降低税费的思想，反映了当时一大部分市民阶层的呼唤，是应该得到统治阶层重视的。但是同时，由于他个人受到的局限性，他的经济思想中不可避免的也有一些不合时宜的地方，就比如反对白银作为货币、主张以实物缴纳赋税，还有他过度的对田地进行细分的主张，这些都是不符合发展需要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正是因为像黄宗羲这样的知识分子的思考，所以才给我们今天留下了研究那个时代的珍贵资料。而且他还能在某些方面跳出时代的局限进行考量，并且得出了宝贵的结论，所以从以上角度来说，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参考资料：《中国财政思想史》、《明夷待访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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