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五泄"瀑布

到五泄的时候，天上正下着小雨。群山被雨雾笼罩，远看白茫茫一片。五泄是瀑布的名字，它的名气很大，很多人不知道诸暨，却听说过五泄。在中国的瀑布中，五泄这样的名字独一无二，让人闻之难忘。很多次听人说五泄，也读过不少写五泄的文章，但走近它还是头一次。

远远地就听见了水声，隐隐约约，时续时断，仿佛春雷在天边滚动，那是五泄的呼唤，使人陡生一种神秘感。经过五泄禅寺的黄色院墙，山道一个转弯，瀑布赫然出现在视野中。那是一道耀眼的白光，优雅地颤动在山谷中。一步步走近它，那优雅的白光逐渐变得激烈粗放，水声也一步步在扩大，由飘忽的沉吟扩大成激昂的呐喊。这瀑布的落差虽不能以"千百丈"形容，却也称得上雄浑阔大，水势如一条巨龙突然从山中窜出，一头撞落在深潭中，激起一片又一片雪浪。浪花飞溅到面对瀑布的崖壁上，又化成雪白的烟雾，在瀑布上空飘漾弥漫。如果是天晴，这水雾中必定会出现七彩虹桥。眼前的景象，不由令我想起明代散文家袁宏道在《观第五泄记》中的描绘："瀑行青壁间，撼山掉谷，喷雪直下，怒石横激如虹……"

五泄瀑布之"第五泄"

这壮观的一幕，其实只是五泄的一部分。所谓"五泄"，便是瀑布的五次喷涌，此刻展现在我眼前的，是第五泄，而另外四泄，则深藏在云山雾中，不登高临远，便不能睹其全貌。因为下雨路滑，上山道口已被封锁。诸暨的朋友说通了看山人为我放行。我们沿着紧贴瀑布的石阶，穿过逼人的雪浪水雾，在震耳欲聋的水声中向上攀行数十米，当第五泄的喧哗落到脚下时，只听得一阵更为激越的声音从山谷中迸射进来，这是第四泄的呼啸。抬头看去，只见一股急流从狭窄的崖壁中喷涌而出，在山坳稍作回旋，又折道向下冲去，形成第五泄。这第四泄，似乎不如第五泄那样浩荡恣肆，但它从石缝中喷射出来的刹那间，却勇猛而激越，震撼人心，仿佛凝聚了天地间所有的力量和激情，冲出石壁一泄无余。

五泄瀑布之"第三泄"

我还想上山探访另外三泄，然而雨越下越大，只能带着遗憾原路折回去。诸暨的朋友告诉我，上面那三泄，又是另外几番景象，一泄位于山顶，平缓清秀，二泄垂挂于悬崖飘洒如珠帘，三泄蜿蜒曲折姿态多变。这无法谋面的三泄，我只能在梦中想象它们了。下山道上，只觉得身体和灵魂都被水汽和水声包围，在那一派惊天动地的轰鸣中，人渺小得成了飞瀑中的一滴水珠，一缕轻烟。我想，天地间的有些奥秘，用人间的常理有时难以解释。譬如这五泄，为什么流水长年不竭，那永不衰竭的激情之源究竟来自何处?也许，让地质学家们来解释，答案简单明了，没有任何神秘和诗意隐藏其中，然而对游人来说，这些谜不如在天地间保存着，让每个登临者都用自己的想象来猜测它们，答案永远会是新鲜神奇的。

我游历过很多名山大川，也到过国内大多数著名的瀑布，如贵州的黄果树，九寨沟的诺日朗，雁荡山的大龙湫，广西的德天瀑布，庐山的三叠泉，黄山的人字瀑。和这些瀑布相比，五泄的个性独特鲜明。天下的瀑布，大多一目了然，一眼就能将它们的全部身段尽收眼底。而五泄却是曲折回旋，一波五叠，站在山下，永远也看不清那五段瀑布是如何在山崖间暄腾跌落，必须循着水声溯流而上，逐段地看个明白。

五泄瀑布之"第一泄"

离开五泄时，雨停了。回望群山，依然云缠雾绕，青翠的峰峦间升腾起一缕缕乳白色的岚气，犹如天上正伸出有许多无形的手，绵绵不绝，从山坳里牵出一缕缕乳白色的轻纱。这大概是五泄的呼吸在天地间飘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