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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花儿
梅花
引语：中国古代文人对“花”可谓情有独钟，惜花有“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咏花有“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伤感时有“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以花明志有“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四季繁花，与历代惊才绝艳的文人墨客相互成就。那些脍炙人口的动人句子，时至今日，也仍然滋养着我们的心灵，慰藉着我们的一路霜尘，支撑着我们“在云端爱诗，在泥土里生活，在岁月中一直洒脱”。
今天，让我们一起走进中国十大名花（梅、牡丹、菊花、兰、月季、杜鹃花、茶花、荷花、桂花、水仙）之“花中之魁”、花中“四君子”（梅兰竹菊）之首、“岁寒三友”（松竹梅）之一的——梅花。
“托物言志”“咏物抒情”是自“风骚”以来我国古典诗词常用的表现手法。梅花，以其清绝出尘的风姿、斗雪迎霜的傲骨、高洁幽香的神韵，历来被文人墨客用以怡情、抒怀、表节，由此留下的与梅有关的诗词多达3500多首。林逋“梅妻鹤子”“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山园小梅·其一》）被誉为“千古绝调”；刘克庄因“落梅诗案”坐狱十年，所写梅花诗近130首；张道洽咏梅诗300多首；陆游一生爱梅，咏梅之作亦多达百余首。梅花在古诗词中，不仅是报春的使者，也因其神韵风骨，成为文人思乡怀人的情感寄托和高洁孤傲的人格投射。
梅先天下春
不争春的“报春使者”
南北朝谢燮《早梅》里咏梅“迎春故早发，独自不疑寒”，元代诗人杨维帧《道梅之气节》里咏梅，“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相较于三春光景的桃李芳菲、百花争妍，梅花赶在东风之前，向人们传递着春的消息，被誉为“东风第一枝”，又被称为“报春使者”。
《梅花》
疏枝横玉瘦，小萼点珠光。
一朵忽先发，百花皆后春。
欲传春信息，不怕雪埋藏。
玉笛休三弄，东君正主张。
——（南宋）陈亮
“一朵忽先发，百花皆后春”，突出梅花敢为天下先的勇气。“欲传春信息，不怕雪埋藏 ”，严冬阻挡不了梅花报春的脚步，深雪又如何能埋藏梅花的芬芳气息，颂扬了梅花的坚贞不屈。“玉笛休三弄，东君正主张”，玉笛演奏的《梅花落》阻挡不了梅花的茁壮成长。联系作者生平，诗中也寄寓了诗人一生力主抗战、反对投降的爱国主义思想。
《江滨梅》
忽见寒梅树，
开花汉水滨。
不知春色早。
疑是弄珠人。
（ 唐）王适
在寒冷的汉水之滨，忽见一树梅花，不曾想到是春色花开早，还怀疑是佩明珠的仙女。“弄珠人”出自《列仙传》：“郑交甫尝游汉江，见二女，皆丽服华装，佩两明珠，大如鸡卵。交甫见而悦之，不知其神人也。”仔细一想，寒冷中有如此动人之景，不是仙人又是何人？
“争春”，应该有“两争”。
“一争”为与百花之争，陆游说“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梅花生自苦寒、香自苦寒，其实也只是遵从自然生长规律而已。
“另一争”为与雪之争，突出表现在南宋诗人卢梅坡的《雪梅二首》中。其一里有名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梅花虽白，终归逊雪三分；雪花虽白，却缺少梅的一种清香，实在是难分伯仲。其二说“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雪因梅，透露出春的信息；梅因雪，更显出高尚的品格，梅与雪，再加上诗人的才情，才有了最美丽的春色。毛泽东主席的《卜算子·咏梅》里也写道“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表明了寒梅报春而不争春的高洁品格。
聊赠一枝春
思乡怀人的情感寄托
“梅兄冲雪来相见，雪片满须仍满面。一生梅瘦今却肥，是雪是梅浑不辩。唤来灯下细看渠，不知真个有雪无？只见玉颜流汗珠，汗珠满面滴到须”（宋杨万里《烛下和雪折梅》）。春寒料峭、飞雪连天中，“梅兄”竟来相见，令人感动不已。梅花在古代文中心中，也成为友人乃至故乡的象征。
《杂诗》
君自故乡来，
应知故乡事。
来日绮窗前。
寒梅著花未？
（ 唐）王维
来自故乡的朋友，应该知道所有的“故乡事”吧？可诗人满腹的疑问竟不知从何问起。“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诗人心心念念的，是故乡的一花一草、一事一物，是故乡的亲朋故旧，是那些已远离的岁月流年……窗前的寒梅，已经被诗化和典型化，成了诗人思乡之情的集中寄托，成了诗人心中故乡的象征。看似突兀的问题，却显得妙趣横生，个中滋味，只有读者去体会和想象了。
题大庾岭北驿
阳月南飞雁，传闻至此回。
我行殊未已，何日复归来。
江静潮初落，林昏瘴不开。
明朝望乡处，应见陇头梅。
——（唐）宋之问
此诗作于宋之问被流放钦州途经大庾岭时。大庾岭在今江西大庾，岭上多生梅花，又名梅岭，古人认为此岭是南北的分界线，有十月北雁南归至此便折回的传说。大雁折回，诗人的行程却还未结束，不知何日才能遇赦归去。潮水退落，江面平静，深山老林昏暗，瘴气浓重散不开……眼前的凄惨景象已让人愁肠百结，然后最后一句却收得含蓄隐忍。来日我登上高山顶，向北遥望故乡，应该能看到那山头上初放的红梅吧。虚实相合，不仅深化了主题，而且情韵醇厚，含悠然不尽之意，令人神驰遐想。杜甫《江梅》里写“绝知春意好，最奈客愁何？”也是以梅书写客居他乡的离情别绪。
《赠范晔》
折花逢驿使，
寄与陇头人。
江南无所有，
聊赠一枝春。
（南朝）陆凯
全诗直白平实，仔细品来却是一番深情。江南虽物华文萃，但其他的礼物都不足以表达诗人对友人的怀念之情。就用这报春的梅花，千里寄托这绵绵思慕情谊吧。自此诗后，“一枝春”也成为梅花及赠别的代称。王安石《梅花》里有：“驿使何时发，凭君寄一枝”，刘克庄《别敖器之》亦有：“轻烟小雪孤行路，折滕梅花寄一枝”，都表达了对友人的殷殷怀念。
除了思乡怀人，梅花在古诗词中，也承载着诗词作者的别样情怀。李商隐《忆梅》里写“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华。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寒梅先春而开、望春而凋的特点，触动了诗人早秀先凋的身世之悲，黯然神伤的情绪便弥漫开来。又有李煜《清平乐》“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梅花如雪，本是一番美景，可一“别”字，目之所及便让人柔肠寸断，落梅如雪乱，乱的是作者的心，拂不去的，也是与兄弟相别的满腔离愁。
蕊寒枝瘦凛冰霜
高洁孤傲的人格投射
别的花都是春天才开，梅花却不一样：愈是寒风凛冽、霜欺雪压，它越是斗雪吐艳、凌寒留香。因为它的冰心玉骨、高风亮节、一身傲骨，文人常用它来赞叹坚毅的品格或以之自喻，表达对理想人格的追求或表达自己的坚定高洁理想。如元朝诗人王冕的《白梅》：
《白梅》
冰雪林中著此身，
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
散作乾坤万里春。
此诗前两句从白梅所处的孤寒环境落笔，突出白梅的清高和坚贞。梅花和“桃李”的强烈对比，也表明了作者不愿随波逐流的坚定。后两句化用岑参“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梅花清香充塞天地，乾坤万里到处洋溢着春天的气息。这是一个春风浩荡、梅香万里的现实景象，也是一个“寄身伊吕，兼善天下”的理想境界。王冕还有一首《墨梅》诗，其中两句为“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直抒胸臆，可看作此诗姊妹篇。
又如陆游的《卜算子·咏梅》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此词通篇无一“梅”字，却写尽梅之风骨。上阕写梅生存环境之恶劣，“驿处断桥”“寂寞”“黄昏”“风和雨”“独自愁”的梅花的遭遇，正是陆游宦海浮沉的写照。下阕托梅言志，成泥成尘依然芳香如故，表现梅的坚贞，象征作者的高风亮节和矢志不渝的恢复中原的情怀。作者《梅花绝句》里写道“高标逸致君知否？正在层冰积雪时”“雪虐风号愈凛然， 花中气节最高坚”也寄寓了作者傲然独立情操和执著坚定的抱负。
王安石“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咏梅》）、朱熹“梦里清江醉墨香，蕊寒枝瘦凛冰霜”（《墨梅》）咏叹的都是梅花欺霜压雪的傲然风姿。在陆放翁“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一诗中，梅花俨然已成为诗人形象和人格的投射。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朱丹（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省情信息工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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