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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敦颐曾说,“莲,花之君子者也。”君子,在中国可不好当,它泛指才德出众的人,是传统儒家的人格典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周敦颐将莲誉为花中君子,也算名副其实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是《易经》对君子的要求。清华大学用“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作为校训来勉励师生,可见他们的培养目标,肯定得具有君子的品德。
图注:白莲花
众所周知,一个人是最容易受环境所影响的,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孟子的母亲,世人称她孟母。孟子小时候,居住的地方离墓地很近,孟子学了些祭拜之类的事,玩起办理丧事的游戏。他的母亲说:“这个地方不适合孩子居住。”于是将家搬到集市旁,孟子学了些做买卖和屠杀的东西。母亲又想:“这个地方还是不适合孩子居住。”又将家搬到学宫旁边。孟子学习会了在朝廷上鞠躬行礼及进退的礼节。孟母说:“这才是孩子居住的地方。”就在这里定居下来了。等孟子长大成人后,学成六艺,获得大儒的名望,君子以为这都是孟母逐步教化的结果。
图注:孟母三迁
想想孟母为何三迁居所,她不就是担心小孟子过早沾染市侩之气,而止步于一个常人么?如果孟母觉得居所无所谓,那么孟子很可能就成为一个哭丧者、商人或者屠夫了,怎么可能成为儒家学说的传承者而青史留名呢?
再说周敦颐,他是“上承孔孟、下启程朱”的理学鼻祖和湖湘文化的奠基人。他从小喜爱读书,在家乡道州颇有名气,人们都说他“志趣高远,博学力行,有古人之风”。周敦颐二十岁时,舅父向皇帝保奏,为他谋到了一个监主薄的职位。在任职期间,周敦颐尽心竭力,深得民心。什么样的官员在古代才能深得民心?我们看看包拯、狄仁杰的故事就知道了。他得是个干才,能干事会干事;还得是个清官,不贪不占,一切以百姓利益为上。
图注:周敦颐
周敦颐虽然在古代清官榜里排不上号,但从他所说的“予独爱莲”即可看出,他在用君子的操守要求自己为官为人。并且,周敦颐还悲凉地叹道,“莲之爱,同予者何人?”此语一出,颇有当年屈子之风,“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也即是说,君子始终是孤独的,特别是在官场上,否则“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就成大放厥词了。
周敦颐在名篇《爱莲说》中很明确地告诉了我们他的价值追求,他想要做君子。我们可以这样说,君子他胸怀坦荡,光明磊落,为人正直,具有独立人格,令人敬佩。我们可以做这样的一个比较,君子和隐士相比,他不避世,敢于担当,“知其不可而为之”,和追求富贵的人相比,他不追求个人的荣华富贵,而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图注:白莲花
在周敦颐看来,学子们十年寒窗进入仕途,自当为朝廷效力。朝廷给你的俸禄,不可能让你大富大贵,但满足基本生活需要还是没问题的。但很多人做不到这一点,他们一旦权在手便会呈现出真实的金钱观。“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古人早就总结出了与官场打交道的潜规则。那些身着华丽袍服的官员们,坐在“明镜高悬”的几案前,如葫芦僧判案一般看人下菜碟。如此朗朗乾坤,满是铜臭味,哪还有公平而言,哪还有君子之风。
图注:明镜高悬
“葫芦僧判葫芦案”是《红楼梦》中的经典桥段,讲述贾雨村进京求取功名,在路过姑苏的时候淹蹇住了,暂寄在葫芦庙中安身,每日卖字画作文为生。后来得到甄士隐的接济,得以上京赶考。在后来得到贾府的帮助,补授金陵应天府的缺。上任第一件事情便碰到了葫芦案,也就是薛蟠为抢夺英莲而打死冯渊的案子。而在这里,正好碰到了因当年元宵佳节庙中不慎失火,无处安身,遂趁年轻蓄了发,充了门子的小沙弥。正欲发签捉拿薛蟠,被门子制止,还给了贾雨村暗喻四大家族的“护官符”(贾不假,白玉为堂金做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建议他不要得罪权势,草草结案。贾雨村徇情枉法,胡乱结案后,因恐葫芦僧对人说出自己当年贫贱之事,将他寻了个不是,远远充发了去。由此贾雨村乱判了葫芦案。
图注:贾雨村
有人会认为这里的葫芦僧是指小沙弥,其实不然,在判理整个案子上,贾雨村只是表面上听从了门子的指挥,在经历了前事被贬之后,雨村对于官场早已有了自己的理解,所以在这个案子中,门子只是起推动作用,真正的决断者还是贾雨村。曹雪芹将贾雨村称为“葫芦僧”,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对其当年寄宿在葫芦庙,受到恩泽,后来答应寻找香菱,但现在却置之不理的一种讽刺。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话明确地告诉我们要想成为君子,就得树立正确的金钱观。很多人尽管聪明绝顶,但终其一生都为名利所累,我们不妨看看《红楼梦》中甄士隐在听了跛足道人“好了歌”之后的感悟,“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图注:大观园
《好了歌》云: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 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今天距离曹雪芹生活的年代已大相径庭,但在名利场上的追逐却没有丝毫改观。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不少单位数年间一把手前腐后继,有的单位甚至塌方式腐败,真让人扼腕长叹。
图注:曹雪芹
这其中固然跟贪腐者本人的自律有关,也跟执纪者疏于监督有关,但更多的是跟我们整个社会的风气有关,甚至于文化基因有关。譬如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照例要祭祀灶神。灶王爷是一家之主,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归他管。灶神左右随侍两神,一捧“善罐”、一捧“恶罐”,随时将一家人的行为记录保存于罐中,年终时总计之后再向玉皇上帝报告。腊月廿三就是灶神离开人间,上天向玉皇上帝禀报一家人这一年来所做所为的日子。这家人要准备三牲(鸡、猪、鱼肉)、饴糖(麦芽糖)、清茶、水果、金纸等祭灶,以麦芽糖熬制糖瓜给灶王爷吃。糖瓜又甜又粘,一方面希望灶王爷吃了糖瓜嘴里像抹了蜜一样,净说好话;另一方面又希望糖瓜粘住灶王爷的嘴,使其不讲人间罪恶。
图注:送灶神
我们连灶王爷这样的基层神仙都要贿赂,更别说一般的实权干部了。家里想办啥事正常渠道走不通,不少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托人找关系,通过金钱等利益打通关节,不可为而强行为之,最后不仅没受到亲朋的责难,反而称赞其“会办事”。如此上行下效,社会必然潜规则泛滥,干部们也不是圣人,被拉拢被收买大搞权钱交易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因此,我们人人都在痛恨腐败,但人人却又在参与腐败,只不过违法乱纪的情节各有不同罢了。
图注:白荷花
今天,那些清官剧仍然受到社会的追捧,这其实说明,大家还是希望官员们都成为“出淤泥而不染”的君子的。“吾道南来,原是濂溪一脉;大江东去,无非湘水余波。”周敦颐为官深得民心固然值得钦佩,但我们已经进入现代法治社会,单纯幻想干部们成为莲一样的君子是不太现实的。因为人人都是自私的,都有贪欲,我们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加强对干部权力的监督和制衡机制,使其不想腐、不能腐、不敢腐,那么我们就能打破数千年来中国官场的酱缸文化,使其成为一泓清泉,永留正气在人间。(彭忠富/文;图片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