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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下)韦力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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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的诗风到了晚年有较大的变化,可能他已经渐渐退去了壮年时的激情,反映在诗上,则其诗作的风格趋于平淡,而这种平淡也正是陆游晚年所追求的一种境界。梁章钜在《退庵随笔》中称:“自从戎巴、蜀,而后始臻闳肆。迨及晚年,又力归平淡。所谓‘诗到无人爱处工’者,盖自道其诣力之所至也。”

其实早在梁章钜之前,就有人关注到了陆游的这个变化。明代陈瑚在《确庵日记》中有“诗因年进”一则:“少年初学诗,宜工整华丽,如唐人应制体,有富贵福泽之气,但不可涉淫奔浮艳耳。中年为诗,须慷慨激昂,发扬蹈厉,以见才学,不可不学李、杜。晚年为诗,则平稳冲淡,或如陆放翁之闲雅,或如陶、白之陶写性情,可也。”陈瑚的这个比喻很有意思,他认为少年学诗就要学唐人的应制体,因为这种诗有富贵气;而中年学诗就要学李、杜,因为他们的诗作大多都慷慨激昂;而到了晚年,就要学陆游,因为这个阶段的陆诗有着闲雅平淡之色。

陆游:<a href='https://www.som88.net/tags/hefangkehuashenqianyi_49040_1.html' target='_blank'>何方可化身千亿</a>,一树梅花一放翁(下)韦力撰

下起了薄薄的雪

可能是陆游的诗兴太浓,他为了找写作题材,只好把许多寻常之物都写入诗中,而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似乎用通俗易懂的口吻来写则更加贴题。其实,他的这种写作方法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受风气的影响。宋诗的一大特点就是以文为诗,而陆游也明确地赞同这种写诗方式,他在《老学庵笔记》卷三中称:“张文潜言王中父诗善用助语,自成一体。予按:韩少师持国亦善用之,如‘酒成岂见甘而坏,花在须知色即空’,‘居仁由义吾之素,处顺安时理则然’,‘不尽良哉用,空令识者伤’,‘用舍时焉耳,穷通命也欤’。”

陆游在这段话中举出了几个用虚词入诗的例证,而他自己在这方面也同样是大量实践,比如他的《峡川东山》:“老矣判无黄鹄举,归哉惟有白鸥盟。”再比如他的《夜登白帝城楼怀少陵先生》:“人立飞楼今已矣,浪翻孤月尚依然。”

这样的例子还能举出上百个。然而他的这个做法却受到了后世的批评,王复礼在《放翁诗选·凡例》中称:“又律诗从无用四虚字为对者,如‘谁其云者两黄鹄,何以报之双玉盘’,‘一无可恨得归老,寸有所长能忍穷’。此风一开,遂有多用助语词者,以致句调委靡,格局卑弱,无复堂皇壮丽玉佩冠裳之度矣。”

王复礼认为,这种虚词入诗会导致整首诗的格调弱化。而清吴乔在《答万季野诗问》中明确地说:“子瞻、鲁直、放翁,一泻千里,不堪咀嚼,文也,非诗矣。”吴乔在这里将苏轼、黄庭坚、陆翁一并批评,说他们的诗作太过流利而无回味,如此的浅白直露,写的是散文而不是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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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纪念馆铭牌

除了大量的虚词入诗,陆游还创作过许多首类似的白话诗,比如《醉书》:

似闲有俸钱,似仕无簿书。

似长免事任,似属非走趋。

再比如《无酒叹》:

不用塞黄河,不用出周鼎。

但愿酒满家,日夜醉不醒。

不用冠如箕,不用印如斗。

但愿身强健,朝暮常饮酒。

以如此通俗的口语入诗,确实失去了诗作的典雅。对于这种作诗的风气,刘克庄在《竹溪诗序》中称:“本朝则文人多,诗人少,……或尚理致,或负材力,或逞辨博,……要皆经义策论之有韵者尔,非诗也。”陆游如此的写作方式,难道他是对作诗不认真吗?通过他的诗句,可证这种猜测不正确,陆游在《读书》一诗中称:“古人已死书独存,吾曹赖书见古人。”

看来他认为生命短暂而文章永存,由此可知,他有着将自己的文章诗作流传后世的心态。而他在《题斋壁》中有一句“定知千载后,犹以陆名村”,他认定自己在千年之后,人们还会记住他,而后世对他的怀念正是通过他的诗作。如此推论起来,陆游以文为诗的特色,一是受大环境影响,二者也是他拓展诗歌视野的一种尝试。

在历史上,陆游更被视为一位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因为他支持主战派而两次被贬,虽然到了晚年,他的诗风已经趋于平淡,但他的爱国之心依然未曾磨灭,尤其在他去世之前所写的那首《示儿》: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这首诗更被后世称之为光照千古的名篇,邹志方对于这首诗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一字一顿,一句一意,无片言涉及家事,唯一所念的是祖国统一。参以平日所念‘常恐先狗马,不及清中原’、‘砥柱河流仙掌日,死前恨不见中原’、‘但有一可恨,不及复两京’,绝命诗之爱国深情表现得最为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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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福院山门

陆游故居云门草堂位于浙江省绍兴市绍兴县平水镇平水村,秦望山麓脚下的云门广福庵。在陆游32岁时曾在此居住,他写过一首《留题云门草堂》:

小住初为旬月期,二年留滞未应非。

寻碑野寺云生屦,送客溪桥雪满衣。

亲涤砚池余墨迹,卧看炉面散烟霏。

他年游宦应无此,早买渔蓑未老归。

此程来到绍兴,包下一辆出租车,前往山区去寻找几处遗迹。首先找到了王献之的洗砚池,因缘巧合,我找到了真正的砚池旧址,这个发现令我很兴奋。而后我向带路来的陈女士请问广福寺所在,她告诉我在后面的山坡上,并说要带我前往,我不忍让她带着我爬山,她让旁边的一个年轻人给我领路,我谢过她,跟着这个年轻人爬上后面的山坡。

年轻人看上去三十岁上下,他说话的语速很快,完全是当地的方言,我一个字也听不懂。我问他是否会说普通话,他摇摇头,我又拿出单子给他看,他仍然摇摇头,那意思是他不认识字。语言和文字都无法沟通,这使得我跟他完全无法交流。我有点后悔没有让那位女士带路,但好在很快就来到了广福寺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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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馆外观

广福寺从外面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小的四合院,牌匾上写着“广福院”,两边的墙柱上写着一副对联:扫除情缘归净土,皈依佛法入空门。虽然这副对联在平仄上有些问题,但表达却很直白,同时也说明了这个广福院今天是净土宗。

进入院门,正堂是二层建筑,建造得比较简陋。门口站着一位老妇人,给我带路的年轻人跟她说了一通,我不知道他俩说的是什么,我只好向老妇人请教。她说话很简单,简单到每次的回答仅蹦出几个字,我问她陆游故居云门草堂在哪里,她说没有了,然后转身从供品上拿下几块旺旺牌的雪米饼递给我,我谢过她的好意,告其我已用过餐,故未接下她的馈赠。她有些不满意,一定要塞到我手里,说这是佛给的。那既然是佛给的,我也只能从命,而后向她表示了谢意,她又说了一句:“不用谢我,要谢佛。”这时有一位老者进院,我马上跑过去,请问他这里是不是陆游的故居,此人回答:“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去问方丈。”他把我又带到了这位老妇人的面前,这我才知道原来这位老妇人是这里的方丈。

关于陆游跟云门寺的关系,历史上有不少的资料记载,比如陆游在宋绍兴丁酉年写过一篇《云门寿圣院记》,此记的前半段为:

云门寺自晋唐以来名天下,父老言昔盛时,缭山并溪,楼塔重复,依岩跨壑,金碧飞踊,居之者忘老,寓之者忘归,游观者累日乃遍,往往迷不得出,虽寺中人或旬月不相觌也。入寺,稍西石壁峰为看经院,又西为药师院,又西缭而北为上方。已而少衰,于是看经别为寺曰显圣,药师别为寺曰雍熙,最后上方亦别曰寿圣,而古云门寺更曰淳化。一山凡四寺,寿圣最小,不得与三寺班,然山尤胜绝。

这段话讲述了云门寺的壮观以及讲到这里还有其他的几个小寺,而今的这广福院本是其中之一,故而我觉得这一带一定有跟陆游有关的遗迹,只是不确定到如今是否还有留存。看来问话不容易得到明确答案,我就在这个寺院内到处找。在正殿的对面,有两间小屋,每间屋也就五六平方米大小,上面挂着的匾额分别写着“济公殿”、“韦陀财神殿”,韦陀何时成了财神,我惭愧于自己佛教知识的匮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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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间小屋就是两个殿

在我端详着韦陀财神时,无意间发现了院门口戳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陆游草堂”,这行字的下面还画着一个指示方向的箭头,而指的方向正是广福院的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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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此牌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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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院中一番寻找

这个无意得来很让我惊喜,我立即跑进大殿去找方丈,然而大殿中却没有她的影子。我转到佛龛的侧面,看到还有另一间小屋,这间小屋仅是在正面摆着一台老式显像管的电视机,显示的影像是一位高僧在说法,声音很是缓慢,我估计他说话的频率只有我的四分之一,余外屋中空无他物。我冒失地喊了一声:“这有人吗?”那位方丈老太太从电视机后面转了过来,不说话看着我,我告诉她自己看到了云门草堂的标牌,指的就是这个方向,请她确切地告诉我在哪里,方丈可能被我的诚心感动了,说话的字数比刚才多了一些,她告诉我广福庵原本就是在陆游故居的旧址上盖起来的,但古代的痕迹一点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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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

这个解释还是不能让我满意,我说那为什么看到的那块牌子指向这个方向,她说不是这样,这块牌子本来是立在外面的,指的方向就是广福庵,现在只是把它搬到了院内。她的这个解释让我感到了自己的愚蠢:那块牌子是活动的,随便一挪就会调转一个方向,但不管怎么样,总算找到了这个遗址所在,也算不虚此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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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致的门扇

陆游纪念馆位于浙江省杭州市孩儿巷98号。是一片处在现代街区中的孤零零的古建,四围无窗,仅邻街的一面开着窄而小的石库门,看上去像个堡垒。进门即是沈鹏所题牌匾,正厅的影壁上挂着陆游的那首诗,其中有那个名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据说就写自这处古宅中,而今这首诗是刻在木匾上,也是出自沈鹏的手笔。本匾的前面有陆游的木雕像,他左手持书,右手捻须,作苦吟状。只是这座雕像下面的木基座我没能看懂:有点儿像足球状。旧居的后一进院落为下城区文史馆,里面挂着一些展板,都是下城区的历史精英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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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在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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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一进院落成为了文史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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