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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说:“山水有清音,何必丝与竹”。这样的高情雅致,俗世的我们有几人能坚守。很多时候,我们还是更喜欢“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人间烟火气。即使只能相伴一时,也愿意在此后的岁月山河里,静静想念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的那些花儿。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辛弃疾,也有自己的那些花儿,静静开放在《贺新郎》一词中。如果说朴树的《那些花儿》,是我们抓住青春尾巴时的纯真眷恋,那么辛弃疾的这首《贺新郎》则是饱经世间沧桑之后,对于世事人情的顿悟与明了。
甚矣吾衰矣。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馀几!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问何物、能令公喜?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情与貌,略相似。
一尊搔首东窗里。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江左沉酣求名者,岂识浊醪妙理。回首叫、云飞风起。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此刻的我已垂垂老矣,却壮志未酬,道心难得。可悲可叹啊,平生结交的那些朋友散落在天涯,陪伴身边的如今还剩下几个。半生坎坷而过,已是白了头发,空悲切。纵使世事艰难,我仍要一笑而过,人生苦涩尽付笑谈中。
敢问世间,还有什么事情能令我真正感觉到快乐?惟有将这份深情寄寓在这山水之间,我欣赏青山的妩媚潇洒之姿,想必青山也是如此欣赏我的存在,认为我同样风姿绰约。不管是情怀与外貌,我们都如此相似,相看两不厌。
此刻也学五柳先生在窗前对酒当歌,赋诗而成,自有佳句,自鸣得意。或许这就是陶渊明当年《停机》写成之时的怡然自得吧。如今江南之士也会如此喜欢饮酒,可沉迷于名利的他们,怎么能懂得饮酒其中的真谛?
微醺之时,回首刘邦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壮阔,豪气顿生。我不恨自己看不到古人的疏狂,却恨古人看不见我此时的疏狂。半生蹉跎而过,能知我懂我的人,也就那么二三个。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这首悲壮中自得豪放的词,既有知交半零落的惆怅,又有“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的狂放。白发三千丈,却仍能一笑人间万古事,只恨古人不见吾狂耳。这样的霸气与疏狂,纵观南宋,惟有辛弃疾一人而已。
比起辛弃疾金戈铁马的热血青春,我们的那些花儿还能散落在天涯静静开放,殊不知他的那些花儿,早已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而那些能够苟活于世的官僚政客,辛弃疾自然也耻为同类,朋友也就剩下那么二三人。
即使二三人不常常陪伴左右,还有人与青山似的情与貌,这样的稼轩总是能在悲凉之处活出自我的豪气。反观当下的我们,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静静地听着《那些花儿》,默默地想着那些花儿,何曾有过人与青山似的疏狂。
只愿白发三千丈时,我们还能由衷地感慨,世间艰难,所幸还有“知我者,二三人”,一路陪我走过生命的春夏与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