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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安静的风(读史专栏作者)
1283年1月9日,天空乌云密布,飞沙走石,忽必烈看着窗外的天气,一声长叹:好男儿,可惜了。
让忽必烈如此怜惜的,是文天祥。这天是文天祥就义的日子。
文天祥在广东海丰被俘之后,就一直抱定必死之心,当然也有过行动,从开始喝毒药抹脖子,到在福建南安绝食八天,这么折腾几次都没死了,以后就不再折腾了——反正只要坚持不降,元廷就不会放过他,杀他是早晚的事。
但是,令人可气的是,一大批文人却呼吁他快点死,以激起人们抗元的斗志。最典型是有一个叫王炎午的人,写了一篇《生祭文丞相文》,据说此文一千七百多字,很有感召力、极具扇动性,写完之后又用大字抄录,四处张贴,车站码头楼堂馆肆举头皆是。
文中所表达的中心思想就是:你文天祥不死都对不起我们的热切希望。
在当时,人们普遍有一种扭曲的心态,认为只有文天祥殉国,才是他们的骄傲。
这是什么?这是赤裸裸的道德绑架!
人还没死,祭文都写好了。到了这个份上,就是逼你去死!
文天祥倒无所谓,他己经料理完了后事,没有了后顾之忧。对于生死,已经无所谓了。
文天祥有什么后事呢?
当然是家里的事。
文天祥有三个弟弟,分别是:文壁、文霆和文璋,文霆早卒。二弟文壁当时是南宋惠州的一把手,当元军大举进攻的时候,为避免城中百姓被屠杀的惨剧,文璧没有抵抗,谈好条件开城门投降了。随后小弟璋也归顺了。
文天祥对两个弟弟投降是什么态度呢?
文天祥认为,“不亏节操”。也就是说,文天祥是赞成两个弟弟降元的。具体来说,他希望二弟文壁为元廷服务,照顾家族,以尽孝心;本就没啥官位的三弟则归隐山林;而他作为大宋宰相,选择死亡,为国尽忠!
文天祥的态度引起了一片哗然,很显然,他超出了很多人的承受能力,这些人纷纷指责他,说你文天祥不能这样啊,应该满门忠烈才对啊,你弟弟投降有损你的一世英名啊!
那局面,有人痛哭,有人痛骂,有人痛惜,乱糟糟充满了责难之声。
那阵势,仿佛文天祥一家子都死光了,才解他们的心头之恨!
文天祥为什么不能这样啊?他是英雄,但也是人啊,他可以为国尽忠,但也有为家尽孝的义务啊!他没有理由让整个家族无意义地牺牲啊!
文天祥有两个儿子,一个早夭,一个死于战乱,这对于非常看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文天祥来说,本就是个很大的打击。老二文壁看大哥无后,便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文天祥,以接继香火,传宗接代。
还有,文天祥被捕的时候,母亲去世了,还没有安葬,这很需要有人扶灵回老家,安葬母亲,守孝在坟前,文天祥之所以同意弟弟降元,主要是为了尽孝,为文家留后。
有人居然好意思说文天祥自私,有本事你不自私来看看啊!
文天祥给弟弟写信时表达的很明确,我一人为国尽忠就够了,你们为家尽孝,既然降元了,就好好做官,别惹是非,保留文家这一血脉。他还为此写过一首诗:“江上梅花都自好,莫分枝北与枝南。”
无谓地牺牲完全没有必要,文天祥的做法没有错。
最终,作为末宋丞相的他选择从容就义,其节操受到包括忽必烈在内的元廷的由衷敬佩,深受忽必烈器重的张弘范还特意收藏了他写的《过零丁洋》一诗,这首诗的尾句是: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