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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有很多细思极恐的描写多想会令人毛骨悚然。尤其第五回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看似一派仙家福地,很多内容却特别恐怖。最令人觉得可怕的,当属警幻仙子招待贾宝玉的吃食饮用之物,细想真是不寒而栗。
(原文第五回)但闻一缕幽香,竟不知其所焚何物。宝玉遂不禁相问,警幻冷笑道:“此香尘世中既无,尔何能知!此香乃系诸名山胜境内初生异卉之精,合各种宝林珠树之油所制,名‘群芳髓’。”小丫鬟捧上茶来。宝玉自觉清香异味,纯美非常,因又问何名。警幻道:“此茶出在放春山遣香洞,又以仙花灵叶上所带之宿露而烹。此茶名曰‘千红一窟’。”宝玉因闻得此酒清香甘冽,异乎寻常,又不禁相问。警幻道:“此酒乃以百花之蕊,万木之汁,加以麟髓之醅,凤乳之麯酿成,因名为‘万艳同杯’。”
群芳髓、千红一窟、万艳同杯……分别是香、酒、茶的名字,算是贾宝玉日常最常见的三样物品。可这三样物品背后却是大有深意。
“群芳髓”香名群芳并不陌生,大观园众多女孩子合称群芳。警幻仙子介绍此香说“尘世中”没有,对应的正是茫茫大士所说神瑛侍者绛珠仙草下凡引动的“一干风流冤孽”。所谓“初生异卉之精,宝林珠树之油”是指草木精华,将草木精华榨取后制成香,那些草木将提早枯萎。即便制成香还要燃烧殆尽,相当于挫骨扬灰一般,可谓恐怖。
“千红一窟”茶名字并不好听。千红寓意群芳,窟可谓道家洞府,可谓佛家圣地,但以神鬼论,窟却是坟冢。所谓“放春山遣香洞”实则还是群芳必集之地,等于是大观园的另一种说法,又映射贾宝玉为“绛洞花王”。红字最开始为林黛玉的绛珠仙草,随后归于贾宝玉,怡红公子,绛洞花王,怡红院…“红”字为《红楼梦》关键字,同样代表群芳,所谓一窟既代表群芳一处而生,也代表群芳同穴而死,更代表群芳的血泪。
“万艳同杯”与“群芳髓”一样,都是榨取群芳精髓。“百花之蕊,万木之汁,加以麟髓之醅,凤乳之麯”,这酒就像《西游记》中玉帝宴请如来的那道“龙肝凤髓”一般,或许对仙家来说不过日常猪牛羊,但对读者的冲击不可谓不大。皆因龙凤、麒麟、百花、万木皆为有灵之长,它们远远凌驾人类的范畴,高高在上,却终被榨取为饮食。也是可怜。而“万艳同杯”对应“千红一窟”,还是强调了《红楼梦》群芳的悲剧共性。
太虚幻境薄命司中“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就是《红楼梦》群芳归宿,一个“薄命”,谁也逃不脱,正是“群芳髓”“千红一窟”“万艳同杯”的总纲。
林黛玉还泪而来,泪尽而亡,可谓被榨取精髓;香菱、秦可卿的症状都是干血症,一样是血干而亡,被榨取了精髓;王熙凤血崩之症流尽鲜血而亡,更是被榨取了精髓,最后他们都像香菱的判词图画描绘的一般“下面有一池沼,其中水涸泥干,莲枯藕败”,正是被榨取了群芳之髓,草木之精后的凄惨情形。她们正是“群芳髓、千红一窟、万艳同杯”的原料,可惊可怖!
贾宝玉作为“绛洞花洞王”却闻群芳之髓,喝群芳之血,饮群芳之泪,预示《红楼梦》群芳的凋敝都因贾宝玉而生,因贾宝玉而凋敝。《红楼梦》为闺阁立传,闺阁却生于末世,注定“同悲”“同哭”,侥幸者稀缺,也是《红楼梦》主题。“群芳髓、千红一窟、万艳同杯”这几个名字,听起来就让人不舒服,堪称惊惧惊心!
【文/君笺雅侃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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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资料重点引自: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80回本 ;
【石头记】周汝昌校订批点本80回本 ;
【红楼梦】通行本120回本 ;
【清·孙温绘全本《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