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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诸生学于太学,县官日有廪稍之供,父母岁有裘葛之遗,无冻馁之患矣;坐大厦之下而诵诗书,无奔走之劳矣;有司业、博士为之师,未有问而不告、求而不得者也。凡所宜有之书皆集于此,不必若余之手录,假诸人而后见也。其业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质之卑,则心不若余之专耳,岂他人之过哉!
在出生之日,每个生命都是一本只有封面而内里空白的书籍,封面与生俱来,世人无从改变,唯有精心策划好每一页,如何为人生做下最为恰当的注脚,在何处放入最为精美的插图,在何时该去尝试走一条婉曲却惊艳的道路,如此这本书才会在漫长的时间与广袤的空间中,阐释出独特丰饶的意义。
在一撇一捺书写人生时,所处的环境固然重要,毕竟它是存在的根基,是梦想的依托,但也仅仅如此而已。即便身处富丽堂皇的城堡,不曾受到狂风的阻挡、寒雨的浇淋、霜雪的封锁,恨不得在这般舒适境遇中昏睡百年,贪欢至死,这本书最终也只是徒有华美封面的无用之书。纵然暂时置身于茫茫黑夜中,唯有那轮有着阴晴变换的月亮可作伴,也不必沮丧,内心微微发亮的烛光,终会指出一条通向彼岸的路。
宋濂知晓家贫是他这本人生之书的封面,无论他如何费劲心机,或是隐藏,或是修改,读无济于事。他能做的只是接受,而后翻开书页,一笔一画去填充、去改变、去创造。故而,他未曾因天寒地冻,而对学业有丝毫懈怠;未曾因路途遥远崎岖,而不去求师;亦未曾因在衣食上与旁人有所差别,而生出自卑之意。而是以虔诚、以勤奋、以自主之心,坦然承担命运所交付的重任与使命。最终中进士,走上黄金铺地、玉石为阶的仕途,与高启、刘基并称为“明初诗文三大家”,在人生之书中作下了明丽的彩章。
恰与其走着相反道路的太学生,“县官曰有麋稍之供,父母岁有裘葛之遗”,没有挨冻受饿的忧患;“坐大厦之下而诵诗书”,没有东奔西走的劳累;“有司业、博士为之师”,没有求师的烦恼;“凡所宜有之书,皆集于此”,没有借书、抄书的痛苦。条件如此之优越,如若他们的学业还有不精通,品德还未有所成就,这并非是天资低下,也不是旁人的过错,不过是因自己贪图享乐,而心有所不专罢了。
那些美好的初衷,好似生于连绵群山之巅的一朵清幽梅花,每个人最初都想攀上山巅,采撷下来,以装饰书页,却在因贪玩的本性,在半路中流连于两侧美景,终究与那份最初的愿景,背道而驰。
从不否认生命中那些本就存在或突如其来的无常,会让人生之书的写作陷入困顿,萎靡,甚至停滞,但如若将这些残缺、遗憾,当作找回希望的动力,让其成为成功之时的见证,想必生命会因此而晕染出别样动人的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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