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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廉金笺本《十香图册》中的素馨花 |
 《梅园百花画谱》中的素馨花 |
 居廉水墨本《十香图册》中的素馨花 |
素馨花是过去广州的“市花”，它的得名，源于南汉美女素馨死后冢上生花的传说。后来，广州的花农又奉南汉美女为素馨花的花神，并规定只能由妇女采摘素馨花。
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钟葵
清初广州花市只卖素馨花
旧时广州有专门种植素馨的花田
老一辈的广州人都知道，素馨花曾是广州的“市花”。旧时的广州城西和珠江南岸，都有专门种植素馨花的“花田”，城内有若干个花市，花市里所卖的花，则是清一色的素馨花。
明代诗人黎遂球有《素馨赋》曰:“登羊城以西望，见绿草之田田，匪织雨而含珠，乃浮香以如烟。”清初文人屈大均在《广东新语》中说:“珠江南岸，有村曰庄头，周里许，悉种素馨，亦曰花田。”《广州志》云:“城西九里曰花田，弥望皆种素馨花。”明清时期广州种植素馨的盛况，在这些描述中可见一斑。
至于花市，《广东新语》也有描写:“花市，在广州七门，所卖止素馨，无别花，亦犹洛阳但称牡丹曰‘花’也。”当时广州城的大东门、大北门、小北门、西门等七个城门口都有花市，而这些花市，只卖素馨，无别的花。所以当时的广州人说起“花”来，都是指素馨，就像洛阳人只称牡丹为“花”一样。由此可见，称素馨花为过去广州的“市花”，一点都不夸张。
然而，自清末以降，素馨花“独霸一方”的日子便一去不复返，随着各种颜色鲜艳、仪态万方的花卉涌入广州，人们纷纷“移情别恋”，不再宠爱素馨花。至上世纪初，素馨便从“市花”变为凡花，到如今，更是几乎被人们遗忘，在广州，已很难找到这朵昔日的“市花”了。正因为如此，有关素馨的来历、花名、形态等问题也引起了不少的争论。
“素馨”之名在五代十国时才出现
规定男人不能采这种花
素馨是木犀科素馨属植物，为蔓生灌木，枝干柔软袅娜，它来自“西国”，最早的名称并非“素馨”。据晋人嵇含的《南方草木状》记载:“耶悉茗、末利花，皆胡人自西国移植于南海，南人怜其芳香，竟植之。”古今很多学者认为，“耶悉茗”就是素馨花，如宋人吴曾在《能改斋漫录》中说:“岭外素馨花，本名耶悉茗花。”宋人高似孙在《纬略·耶悉茗油》中说:“耶悉茗花是西国花，色雪白，胡人携至交、广之间，家家爱其香气，皆种植之。”
唐人段成式的《酉阳杂俎》，则将“耶悉茗”写成“野悉蜜”，其书云:“野悉蜜，出拂林国，亦出波斯国。苗长七、八尺，叶似梅叶，四时敷荣，其花五出，白色，不结子。花若开时，遍野皆香，与岭南詹糖香相类。西域人常采其花，压以为油，甚香。”显然，“耶悉茗”和“野悉蜜”都是译音。故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素馨亦自西域移来，谓之耶悉茗花，亦《酉阳杂俎》所载野悉蜜花也。”但《中国植物志》并不认为“耶悉茗”是素馨花，“耶悉茗”没有出现在素馨花条下，而是出现在素方花条下。虽然素方花也是木犀科素馨属植物，但在岭南的花木记载中，并没有素方花这个品种，这明显与“耶悉茗”最先出现在岭南的历史记载不符。
另外，《南方草木状》在“耶悉茗”条下引汉人陆贾的《南越行记》曰:“南越之境，五谷无味，百花不香，此二花（耶悉茗、末利）特芳香者，缘自胡国移至，不随水土而变，与夫橘北为枳异矣。彼之女子，以彩线穿花心，以为首饰。”有人据此便以为素馨花是陆贾从西域引种于南越，如清人檀萃说:“珠江南岸，有村庄周里许，悉种此花，曰花田。种自陆贾得自西域，名耶悉茗。越花百种皆无香，唯此花香烈。”而史籍并无陆贾到过西域的记载，他两次出使南越，也不可能带一些花花草草见南越王，“陆贾引种说”显然是无稽之谈。
素馨的这个名称，是在五代十国时期才出现。《群芳谱》引《龟山志》称:“昔刘王有侍女名素馨，冢上生此花，因以得名。”《广州志》引《南征录》云:“南海刘隐时有美人葬于此（城西花田），至今花香异于他处。”刘隐是南汉高祖刘䶮之兄，素馨是他的侍女，想必她生前极爱“耶悉茗”，死后其冢上才长出此花。“素馨”这个花名，比“耶悉茗”当然好多了。而美女素馨，也成了素馨的花神。《广州志》载:“花田人以种素馨为业，其神为南汉美人，故采摘必以妇女。”因花神为南汉美人，所以规定男人不能去采这种花。
古代绘画以“素馨花”为题材的极少
岭南画派祖师爷“二居”对素馨情有独钟
至于素馨花的形态，古人的描述也不尽准确，甚至互相矛盾。《酉阳杂俎》对素馨的描述，比较粗略。《群芳谱》的描述是:“枝干袅娜，似茉莉而小，叶纤而绿，花四瓣，细瘦，有黄、白二色。须屏架扶起，不然不克自竖，雨中妩态，亦自媚人。”文中提到，素馨枝干柔软，要用屏架才能扶起来，与实际相符。难怪清初文人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说素馨是“花之最弱者”，“无一枝一茎，不需扶植，予尝谓之可怜花”。但《群芳谱》称素馨花为四瓣，与《酉阳杂俎》所说的“其花五出”却有矛盾，我们现在所见的素馨花，都是花开五瓣，难道在古代还有花开四瓣的素馨花？
遇到这样的问题，最好还是查看一下古代的植物图谱和写实绘画作品。清代的植物学者吴其濬有一本著作名为《植物名实图考》，其中第三十卷，就有素馨花的介绍和图像。从图像可以看出，素馨花是五瓣。日本江户时代的博物学者毛利梅园，在其著作《梅园百花画谱》里，也收录了素馨花，书中的素馨花画像，同样是花开五瓣，并注明素馨即“耶悉茗花”，又名“野悉蜜花”。
遗憾的是，古代的绘画，极少出现以素馨花为题材的写实作品，尤其是清代以前，十分罕见。虽然早在宋代，蔡襄的《寄南海李龙图求索素馨含笑花》一诗，就提到过“二草曾观岭外图”，但蔡襄观赏过的这幅《岭外图》，却并没有流传下来。据《绘事备考》记载，元代画家胡廷晖曾画过一幅《素馨花图》，不过也没有流传至今。
现在可以见到的素馨花古代绘画作品，是岭南画派祖师爷“二居”的大作。“二居”在广州的“十香园”，就是因为园内种有十种香花而得名。而“十香”之中，就有素馨花。“二居”对素馨花可谓情有独钟，居巢不仅画素馨花，还为素馨花写了不少诗词，居廉则创作了《十香图》和多幅《素馨花图》。香港艺术馆就藏有居廉水墨本和金笺设色本的《十香图册》各一套，其中均有素馨花。水墨本素馨花描绘工细，可以看出花开五瓣。金笺本更是把素馨花的形态、质感、气韵十分生动地表现出来。在两幅画上，均题有居巢写的《浪淘沙·素馨》:“昔别最思量，艳说南强，负他二十二年香。一水花田仍怅望，枉是同乡。未损少年狂，夕夕花当，人生行乐愿须偿。愿结葳蕤灯七二，持照鸳鸯。”水墨本缺“说”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