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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主持人:马宗武
访谈嘉宾:汪泉 彭长城
主持人小马老师:今晚带来汪泉老师的长篇小说《随风而逝》是一部现实题材小说。
汪泉老师:尊敬的听众朋友大家好!彭老师好!小马老师好!
彭老师是我原来读者出版集团的老领导,也是我的老师,原来读者杂志的创始人之一,读者杂志社的原社长、主编,也是读者出版集团的原总经理。
主持人:据说这部小说是根据汪老师你家里发生的一件真实事件为基础创作的,你给大家讲一讲。
汪泉:这部小说是有真实的事件作为背景。那是2016年8月16日,到现在已整整三年了。事件发生时,我连夜赶过去处理事情,是我外甥的事。事故结束后,我的心里不能释然,心理背负了沉重的负担。事故处理以后,很久我都处于非常悲愤非常伤感的情绪笼罩中。老是一个人坐着坐着就不由得潸然泪下,就会想起他的事,很伤感,却没有排泄出口,所有才有了这部小说。这部小说可以说是写给我自己的,为了我内心能够安妥一些。
主持人:从汪老师这段话中,我是不是可以解读出你就是作品中其中一个舅舅的形象?
汪泉:可以这么理解。就是他作为一个视角来观照这个故事。
主持人:说到视角,我们就讲一讲,小说中就是以两个舅舅的视角来作为线索展开故事的。一个是靳凯的舅舅,也是发生矿难的大沟矿矿长刘桐。一个是王筱的舅舅,小说中的人物是在省城的一个文化系统工作。汪老师给大家讲一讲这样的双视角想法是怎样想出来的。
汪泉:这样完全是为了小说的真实感。我一直认为,小说的至高境界是把虚构这种写法让读者感觉很真实。那么我自己有真实的感受了,还要加上虚构的几个因素,就是小说了。为了真实,我用双视角,把两个舅舅嵌入进去。一个舅舅在故事的内核当中,一个舅舅在故事的外壳外边。一个在寻找真相,一个要从真相中抽离出来,他们是这样一种对等的状态。
主持人:这样的双视角比较好推进故事。我在看小说中就想如果只有一个视角这故事它就没有办法推进,线索就交代不清楚。
汪泉:也是为叙事方便。一个舅舅寻找真相,但是单视角没法到达故事的核心,不能层层剥开,不能推进。那么就借助另一个舅舅,就好办了。两个舅舅不时地视角切换。一个舅舅要不断在事故中一步一步承担责任,一个舅舅要不断从外壳进入内核,读者跟着这两个视角一步步进入事故中心,又好读又有吸引力,又能找到真相。
主持人:双视角这样的写法在你过去的小说中运用过吗?
汪泉:没有。过去的小说都是一个主观视角,就是全视角,作者好像无所不能无所不知这种传统的写法,鸟瞰俯瞰世界。这次肯定变化了,在文学史上国外作品就有这样的写法。我学过一些。比如福克那的《我弥留之际》就采用从几个视角切入事件内核。
主持人:汪老师写了这么多年一直进步一直探索。请问彭老师你对汪老师小说的看法和读了这部小说你的感受。
彭长城:汪老师是我们西部作家,作品的地域性很强。如长篇小说《沙尘暴中深呼吸》《枯湖》等。而这部小说读后我可以用悲愤、揪心两个词来形容我的感受。我用两个晚上读完小说的,每晚要读到两三点。看的过程中还不时回头找前面出现的人物。这部作品文笔精到流畅,人物关系清楚。 但是作者写到随风而逝这几个字实际是对生命无奈的一种写照。十二个生命走了,其中的三个是为救其他九个生命。他们在矿难中牺牲了。我们看到后面,对矿难的处理,觉得十分不公。不公在哪里?矿难的发生,作为企业来说它就应负责任,但对为救助被困矿工而牺牲的员工,要在精神上给予肯定,物质上给予褒奖。我觉得这才是一个社会的正能量,才能鼓励大家更好地为企业负责。但是小说中处理矿难的问题上,为救助其他矿工而牺牲的员工无非想得到一个正式的名称——烈士,而不能够。这不仅是对家人的交代,也是对他小孩的一个交代。但就这么一点要求他们都得不到(满足)。他自己有时候觉得真很无奈。有时候我们(个人面对一些事情)能力很有限。
主持人:彭老师的这种感受和我读作品时候一样强烈。事故发生后企业或集团本应该在精神物质上奖励罹难矿工,但他们却是各种推诿,不负责任,想把大事化小,读到后来让人心里实在难受。这正是汪老师的厉害——直指疼处。
汪泉:这就是现实主义写作应该找到症结处。就是确实触到每个读者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在小说中那么多生命走了,有三个生命是为救其他九个而牺牲的,这样的情况下,作为企业也好,相关部门也好,就应该给他们生命应有的尊严。我觉得这是最核心的。个体生命的尊严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
主持人:有听众朋友问,在小说的虚构和生活的真实中你是怎样做到取舍的?
汪泉:在小说中我们虚构情节或者细节的虚构。我们根据小说逻辑或人物性格推进一些情节。而实的是我要告诉大家一个怎样世界,要展示一个怎样的世界给大家。把最核心的东西像剥洋葱一样剥开。核心是什么,是最真实的世界。这就是作者要担当使命,也是为人民创作这样的理念下应有的担当。
主持人:汪老师这部小说的语言我感到粗砺,请你说一说。
汪泉:小说的语言是一种粗砺风格。它与故事发生的背景西部,矿场这一语言环境,相匹配。矿难的发生,尤其让矿上里里外外的人语言肯定比较粗砺。
彭长城:这部小说的语言体现汪泉一贯特点,语言流畅,如行云流水一般。但语言中又不无锋芒,有个性有特点。你提出来一个个仔细看,你会觉得很过瘾。就像他本人一样的感觉,很爽利。
主持人:我们接下来讲一讲小说的细节。这次矿难为什么这么严重十几名矿工,属重大事故。其实小说开篇刘桐刚上任当矿长时就购买相关的安全防护工具设施。这样的场景描写为什么?
汪泉:小说的另一面刘桐,他的叙事整个是为这个事故的发生做铺垫。他购买安全设施,如防毒面具,其实是防尘面罩,购买大排风机质量不过关,他这些行为是与上级权利利益交易过程 ,这过程演变到事故发生的这一天,那他就是肇事者,他的外甥也困于地下。这个时候,我觉得就是这个舅舅一手扼杀了他的外甥。
主持人:我们再讲一讲矿工家属这一场。矿难后,矿工王筱的舅舅和妈妈在赶赴矿厂途中妈妈几次昏厥,见到其他遇难矿工家属又哭成一团等细节让人特别揪心。
汪泉:漫漫河西走廊,在风和日丽、和平幸福的日子里也不觉得漫长,而小说中在矿难发生后,舅舅失去了外甥,母亲失去了儿子,父亲失去了儿子,儿子失去了父亲。夜雨奔赴,又是子夜时分,加上暴风雨,真是又漫长又黑暗,这境况是现实之中最残酷的夜晚了。在小说中我浓墨重彩的渲染描写这黑暗痛苦,在现实中就是人生至暗时刻。
主持人:写这部分时是否想起自己从广州千里回故乡的场景?
汪泉:是有。写小说时候,写到非常伤感,或很多时候写不下去,把自己内心最为痛彻心扉的东西一点点掏出来,一个字一个字让人看。每每痛哭流涕写不下去时就抽烟喝茶休息,等情绪平复下去再写,尽量不让个人情绪带入小说,尽量冷静客观公允地写。用小说的技法感染读者,想让这部现实主义作品真的使读者感到写了我们最最现实的部分。
主持人:这样一部作品你大约多长时间完成?
汪泉:初稿大约2个多月,但修改的过程很漫长,大约2年。我有个习惯,写完后放一放,然后再回过头来看,像一个编辑审视别人的作品一样。
主持人:你想通过这部小说让大家获得什么?
汪泉:我想通过这部小说告诉每个读者我们应该珍惜当下的每一天,或者是珍惜生活当中的每一个幸福时刻,发现生活美好的一面。因为确实我们有时候不知道灾难和明天哪一个先到来。因此好好珍惜当下,享受生活。另外一个,我想告诉读者的是,我们个体,或者单位,部门对个体生命的尊重,是一个社会要发展、文明进步的一个重要前提。
主持人:彭老师请你谈谈你看完这部小说后觉得它的意义在哪里?
彭长城:它一直提醒我们这个社会要把珍惜人的生命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不论是制定政策还是发展生产,政府企业都要把安全生产放在首位,没有安全,其他什么也没有。其二是要尊重人关爱人,对个体生命的尊重,包括对去世的人的尊重。对逝者的尊重,是我们人类最基本的人性坚守。
主持人:让我们回到随风而逝四个字,汪老师你以它们做书名是怎样想的?
汪泉:生命之轻。有时候觉得如果对失去的生命没有尊重,失去的生命得不到应有的尊重,那这个生命就轻的像被风吹散了一样。所以这个逝去就让人有痛彻心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