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而倔强的桫椤

我见过两次桫椤科的蕨类，都在下过雨的夏日，雨滴顺着蕨叶往下淌，硕大的蕨叶像绿色的瀑布，底下一些新长出来的蕨发着嫩绿的光，太阳刚抵达的林荫，细密的雨珠闪闪发亮。

我第一次所见的是刺桫椤（桫椤属桫椤），同绝大多数桫椤科种类一样，刺桫椤也具有树状高耸直立的茎，网状中柱髓部有硬化维管束，呈乔木状，大型羽状叶簇生于茎干的顶端，好似一把绿色大伞，故桫椤科植物又称之树蕨。在一个静谧的山林里，桫椤树干上挂着长年不脱落的褐色枯叶一层一层，犹如山中老农挖野菜随手挂置的蓑衣，人不知消失在哪棵树后面。而这种曾与恐龙共繁荣现唯一遗存的木本蕨类植物，柔嫩的羽状小叶在阳光下渐渐舒展，柳莺清丽丽叫唤了一声瞬即叼走了蕨叶上一颗雨珠，雨水从蕨片倾注而下，蕨叶清甜的气息扑鼻而来，树上挂满摇摇晃晃的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望见了正进食桫椤叶的恐龙，如兔子嚼食草莓叶般柔软，体型巨硕的恐龙也可爱了起来。

刺桫椤

我第二次看到是多鳞白桫椤（俗名笔筒树），属于白桫椤属，与刺桫椤不一样的是，笔筒树并不挂着蓑衣，因为笔筒树的老叶枯萎后会立即脱落，那些硕大沉重的蕨叶从树干脱落时被自身巨大重能所扯落，便会在树干上留下一个个的圆形叶痕，宛如蛇皮上的纹路，因此笔筒树又被称为“蛇木”。雨停时我踩着雨水在蕨丛里徘徊直至暮色，月亮掩映在蕨丛里，犹如一把绿色大伞的笔筒树发着绿光，脚边上蓝色的翠云草更侵了几分清幽，笔筒树茎干上圆形的叶痕在月光下更苍白神秘，像是古老的图腾，叶痕上三列小维管束如古老的字符。远古的歌谣似乎从四面的草叶尖苏醒，传递了过来：

“溪流呀，你不要唱歌了，祖灵在蕨林里安眠”

笔筒树

笔筒树的叶痕

在白垩纪时期的树蕨长得枝高叶茂，低矮的草本蕨在树蕨庇荫下静静滋长着。而长成一株可以庇护小蕨类的树蕨又何其艰难，和低矮的小蕨类一样不开花不结果，没有种子，靠着叶背上的孢子繁衍。孢子囊成熟之时，在干燥的条件下孢子囊上的环带细胞失水反卷，使孢子囊从唇细胞处横向裂开，将孢子弹出散落在土地上。我爱蕨之原始，爱蕨之倔强。一颗具有活力的种子落在适宜的土壤，就能生根发芽，长成新植株。而蕨类植物的孢子繁殖，要先经过孢子萌发成原叶体的无性繁殖，而后原叶体上长出颈卵器和精子器，在有水的环境里完成受精，再形成合子的有性生殖。最后，合子仍然不断地吸收原叶体上的养料，继而发育成一株新的蕨类植物。桫椤科为木本植物，较一般草本蕨类植物孢子体生长更为缓慢，生殖周期更长，且孢子从萌发到形成原叶体可长达一年以上时间。虽然硕大的蕨叶承载着数以计百的孢子，但是有幸存活并具有萌发能力的孢子非常稀少，再而繁殖过程中对环境的严格要求使得桫椤科植物长成一株新植株更加的艰难。桫椤科植物和所有蕨类植物一样，没有完整的根系，即便长得枝繁叶茂的树蕨仍十分脆弱，很难适应生存环境发生较大变化。地壳无情的变化，使原本和桫椤一样长得枝高叶茂的蕨类都罹难深埋于地下，成了煤炭。原始森林逐年被破坏，桫椤科植物赖以生存的环境日渐趋小，加之数目稀少，濒临着灭绝。然而，即便是这样，这原始的生命力自两亿年前起就倔强地繁殖至今日。

桫椤科孢子囊

幼蕨

先祖们和留流有先祖血液的原住民，对着大自然和生命时刻存蒂着敬畏，神秘的克木人冠以动植物之名为姓氏，冠以虎姓者绝不猎虎，冠以树蕨姓者绝不砍树蕨，而我们的信仰呢，我们弄脏了河流，砍倒了生命树。那远古歌谣谁还在传唱。

祖灵鸟你该唱歌了，

人们把远古的歌谣挂在树枝上，

砍了树烧了树，远古的歌谣也烧烬了，

祖灵鸟你该歌唱了，唱醒沉睡的人们；

借由着蕨叶发出的银色光亮，

避开荆棘与猛兽安全归来的猎人呀，

请你为空囊子灌满血色的葡萄酒，

在祖灵鸟的歌声里，

起誓守卫这片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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