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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家的派别
《汉书·艺文志》把兵家分为四大派别,它们分别是:兵权谋、兵形势、兵阴阳和兵技巧。
《汉书》认为兵权谋是最高境界,它“兼形势,包阴阳,用技巧”,讲究权谋之术。代表作有《孙子兵法》《吴起》《齐孙子》《范蠡》《兵春秋》和《韩信》等。这类兵书的综合性很强,例如《孙子兵法》的《始计》《作战》《谋攻》《虚实》《九变》讲的是权谋;《军形》《兵势》《行军》《地形》《九地》说的是形势;《火攻》论及技巧;诸篇论述天时,讲到寒暑、时制的地方就是阴阳。
兵形势则以“形势”为用兵的原则,代表作有《尉缭子》《魏公子》《项王》等;
兵阴阳有《神农兵法》《天一兵法》等,大多已失传;
兵技巧包括《伍子胥》《李将军射法》《望远连弩射法具》等,现多不见。
唐朝名将李靖在《汉书》的基础上,做了进一步划分,他在跟唐太宗问对时,说天下兵法理论虽然很多,但“大体不出三门四种而已。”
“三门”分别是:权谋之门,以《太公谋》为鼻祖,讲权谋、策略;用兵之门,以《太公言》为鼻祖,讲述战略、战术;致富之门,以《太公兵》为鼻祖。
“四种”就是《汉书》里的那四种:一、兵权谋,孙武、司马穰苴、吴起、韩信等属于此类,是正统兵家,主张以正守国,以奇用兵,以奇正为核心;二、兵形势,尉缭、魏无忌等属于此派,主要研究军事实力、阵法方面的问题,偏重形势;三、兵阴阳,传说中的黄帝、风后等人的兵法,张良、刘伯温等神乎其神的人也可包括在内,是与术数融合了的兵家学派,讲究运用天命、鬼神、吉凶等帮助作战;四、兵技巧,李广、伍子胥等人的兵法,着重研究作战的武器方面,诸葛亮因发明连弩也可归纳入此派。
《孙子兵法》的核心是什么?
唐太宗曾说:“朕观诸兵书,无出孙武。孙武十三篇,无出虚实。夫用兵,识虚实之势,则无不胜焉。”认为《孙子兵法》的核心是虚实理论,所谓的权谋就是要讲虚实。
李靖不认同这种看法,他说兵权谋的核心是“奇正之术”而不是虚实理论。李靖说:
“先教之以奇正相变之术,然后语之虚实之形可也。”
认为虚实理论应该以奇正理论为前提,学习兵法,应当先学会奇正相变之术,然后才学习虚实理论。要先知道以奇为正,以正为奇,才能识别何者为实,何者为虚。奇正理论是虚实理论的基础。
《老子》说:“以正治国,以奇用兵。”《孙子》讲:“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都是看穿了战争与政治的联系,知晓政治是战争的基础、战争是政治的继续。兵法五要素里,“道”排在了天、地、将、法的前面,只有政治澄明、号令统一,百姓才愿意与国家共进退,打仗才能有把握。所以,用兵的前提和目的都是国家利益。要先用正道把国家治理好,才能用军事来维护它。
《孙子》认为要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才能击垮敌人。立于不败之地,叫讲“奇正”;击垮敌人,则需用“虚实”。所以《兵势篇》讲明了“奇正”跟“虚实”的关系:
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兵之所加,如以碫投卵者,虚实是也。
李靖认为学习兵法,“先教之以奇正相变之术,然后语之虚实之形”是符合《孙子兵法》的。而他自己,也正是以奇正之术来作为用兵的根本原则。
什么是“奇正之术”?
《孙子兵法》说:“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奇正”乃兵法中的一对基本的辩证范畴,曹操在《新书》里曾解释说“先出合战为正,后出为奇。”他认为奇兵与正兵的区分,以先、出后出为准,这样就变成兵形势主张的“后发而先至”“以轻疾制敌”的思想,不是兵权谋。所以李靖反对曹操的划分标准,他认为
“大众所合为正,将所自出为奇,乌有先后旁击之拘哉?”
判断“奇”与“正”的办法就是看是否合于大众的预料,在大众预料的范围内行动就是“正”,主将用兵出其不意、超出大众的意料之外就是“奇”,不能依出兵先后来划分奇正。
所谓“正”就是正规、常道等,一般是在敌我以及第三方预料之中的策略;“奇”则是“正”的对立面,是指非正规的、出人意料的策略。“奇正”虽然对立,但它们又互相统一,互相转换。所以《孙子》说:“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哉!”李靖讲的“奇正之术”就是强调在作战中,正规与非正规之间的不间断转换。
唐太宗问李靖,当年他攻破宋金刚时,采用先动员义军与敌人交锋,之后下令全军后撤,再命铁骑从南原突击,截断宋金刚军队的后路,以此来打败敌军,这种做战方式是正规作战还是出奇制胜?李靖按“先正后奇”的法则解释说,太宗能动员义军与宋金刚交锋,这是正规的做法,是先正;在交锋后,军队忽然违背常理,采用后退的策略诱敌深入,再派铁骑截断其退路然后歼灭之,这是出其不意的奇兵。
因此,用“奇正法”来指挥战争,要善于运用奇正的转换关系,不能固执一端的认为非奇即正。一般性的引兵作战要采用正规的做法来动员军队,投入到战争中;在战火烽起后,要能够化正为奇,把自己的做法从在敌人的预料之中转变为出敌意料,避免被敌人知彼知己,从而战胜敌人。
如何才能确保军队有效的运用奇正之术?
运用“奇正之术”,要分为兵和将两方面。
要想让自己的士兵能够灵活及时的听从统帅的指挥,迅速地把正兵变为奇兵,奇兵变为正兵,就需要进行操练。统帅指挥士兵就像驱赶羊群一样,将之所指,兵必及之,整个军队组织间形成一种高度协调的运转机制。
对于兵士,要向他们灌输“正”的观念,使他们能够理解“正”的东西;而对于“奇”,对于非正规的策略,只要求他们懂得如何行动,不需要让他们知道其中的道理。兵法是诡道,在某些地方会违背仁义道德和伦理观念,破坏信义、盟约,是不宜将这些理念广泛传播的,否则会败坏社会风气,使军士及将领变得跋扈,不听调度;但在战争中又不能不使用这些违背道德的手段,所以最好的做法是如孔子所说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有些东西只需要执行者知道如何去做,不必告诉其为何要去做。
这是能够采用奇正之术作战的军队的素质要求。故李靖曰:“善用兵者,奇正在人而已。”
在将领方面,需要具有辩证思维,要求指战员不能偏执一边,不要迷信正规军,也不能总是冒险说用奇兵才能打胜仗。李靖的舅舅,隋朝名将韩擒虎尚且未能达到这种辩证法的境界,而是有浓重的形而上学片面观,所以李靖评论,说他:“但以奇为奇,以正为正耳!曾未知奇正相变,循环无穷者也。”
真正优秀的将领要有辩证精神,“凡将,正而无奇,则守将也;奇而无正,则斗将也;奇正皆得,国之辅也。”
李靖对奇正之术的运用
李靖是唐朝名将,指挥了消灭突厥的战役,那是他“奇正之术”运用的典型。
贞观三年十一月,唐太宗命李靖、李世勣、薛万彻等人统领十余万大军分道出击突厥。次年正月,李靖率三千骁骑夜袭定襄,突厥颉利可汗知道后,大惊失色,说:“唐不倾国而来,靖何敢孤军至此!”举国惶恐,一日数惊,不得安宁,只得匆忙迁徙到碛口。
次月,颉利因屡战屡败,逃窜到铁山,尚有数万兵马。于是可汗假装派执失思力来求和,请求举国内附,身自入朝。在背地里颉利又打算等草青马肥后,再逃入漠北。于是李靖跟李世勣谋划,认为颉利虽然战败,但兵马犹盛,如果让他逃入漠北,以后就再也追不到了。“今诏使至彼,虏必自宽,若选精骑一万,赍二十日粮草往袭之,不战可擒矣。”张公瑾表示反对,说受降诏书已经送到了颉利,而且使者还在那,不应再战。李靖却说:“此韩信所以破齐也。”
于是连夜发兵,使两百名骑兵做前锋,乘雾而行,距离牙帐七里,颉利才发觉,仓皇奔窜,突厥兵立即土崩瓦解。唐军斩首万级,俘虏男女十余万人,杀隋朝义成公主。李世勣在碛口设伏,俘虏了颉利,灭亡突厥,自阴山以北到大漠的土地,全部纳入唐朝版图。
武德九年颉利曾兵临渭水,唐太宗虑天下未定,与之讲和。过了五年,等国家安定,突厥内乱后,才出动大军讨伐,这是兵法中的“正”。
李靖率三千骁骑袭击定襄,是“奇”。唐军接受突厥假意投降的请求,两军休战,又是“正”;但李靖和李世勣决定“化正为奇”,继续袭击突厥,一战而亡其国。这是奇、正交换的权谋之应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