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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古老的诗歌,当今的回响。
我觉得中华文化最迷人的事情之一,就是我们可以随时吟咏几千年前的诗词歌赋。那些往圣先贤遥远的心声随时可以在现代人的心中泛起涟漪。
当我们吟咏它们,再向后数千年,也有人听见我们心灵的回响。
这个栏目就记一些我对于诗词歌赋的随感。
《渭城曲》
王维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一
人生有很多清晨,唐诗中也有很多清晨。
人却没有很多故人,唐诗中也没有很多故人。
因此为故人送别,不论古今,总是一件令人感慨万千的事儿。
倘若送的是一位好基友,或许把酒言欢,也算一大快事。倘若送的是爱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那就要缠绵悱恻得很了。
为了离别,产生的名句实在太多,大家必定信手拈来的。
这首诗也在大家信手拈来的范围之内。如果你想不到这首诗,说明你一定读诗读得不够多。
唐诗中写送别无数,不过无论怎么排,这首《渭城曲》都能排在前三名。我心中前三名的另外两首送别诗是《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和《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哪怕纵观全唐诗,这三首的地位也是极高的。
说明离别之际,人们真的很爱拽文艺。
普通人的文艺是“祝你一路顺风”、“苟富贵无相忘”,沙雕们的文艺是“祝你成为风口上的猪”、“苟富贵求大腿”……
而王维们的文艺,是这些送别诗。
二
这个清晨对王维来说很特别,因为他的好朋友元二要出关去边疆受苦了,他要来送送。
因为这首《渭城曲》,我们也知道这天是个雨天,雨下得可能没有依萍找书桓的那天大,但反正朝雨过后,柳色为之一洗,客舍的屋檐青青欲滴。
王维和元二坐在客栈中喝酒,一杯一杯又一杯,但愿他们喝的是啤酒,否则会上头,元二也就别想走了。
不知多少杯下肚,确实到了该走的时候。王维诗兴上头了……不,上来了。他摇摇晃晃,醉眼朦胧,最后一次举杯道:“再喝最后一杯,喝完这杯,还有三……”
元二说,老铁,三杯就不必了吧,否则我就找不到突然的自我了。
不过这最后一杯无论如何也要喝的,因为西出阳关,他再也没有王维这样好的老铁了。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哪里要劝啊,王维与元二,都是心甘情愿一饮而尽的。
此后千年,无数人都在这首诗的背景声中赠别。或许不在渭城,或许不在清晨,但人都是故人。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故人是多温暖的一个词啊,他乡遇故知已经足以令人热泪盈眶,而他乡送故知,更是让人忍不住一唱三叠。
三
再说说送别诗中的诗意。
人有悲欢离合,这些是人事中基本的波澜,送别切入的是这个“离”字。别离之际,或黯然销魂,或泪眼婆娑,或各自珍重,或拂袖而去,或栏杆拍遍,或举杯尽觞,或高歌击筑,或恋恋不舍,或你侬我侬,或潇洒落拓……
这些是诗意吗?本不是,但诗人从中体悟到了诗意,并以诗的形式定格它们。
但是人不必日日辛苦去求这些诗意的形式,岂能以酒见离情别意?岂能以歌见离情别意?甚至,岂能以诗见离情别意?
有人说这是天生的,能有诗意就能有,天生没有那也束手无策。并非如此,诗意难以刻意求得,但刻意未必求不得。诗意可以无心遇得,但无心未必能遇得。
不管用什么方法,一旦得到了,诗意就是诗意,没有先天后天之分。
好比当年王维举杯劝酒,说西出阳关无故人,他瞥见的青青柳色,到底有诗意还是无诗意?到底是先天诗意还是后天诗意?都没关系了,那一刻酒酣耳热,我与故人同一笑,别整那些有的没的。
诗人一生追求诗意,而一个沙雕是羚羊挂角,不着诗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