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舞雩

大家好，国学趣谈栏目又跟大家见面了。

如果说，古往今来哪一种职业最尊贵，那应当是口含天宪，坐拥江山的历代皇帝了。

升斗小民们无法想象皇帝的生活，才会有皇帝用金锄头的可笑言论，不过，想要当一个称职的皇帝，也不会像影视剧中演得那么轻松。

在古代的政治制度中，皇帝是一个人，也不仅仅是一个人。

他一个人要活得像一支队伍。

本期，我们就来说说当皇帝的难处。

/皇帝的主线任务

对于皇帝这份工作来说，所谓的政令清明，国强民富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属于KPI标准考核范围，即哪怕做得很平庸，那也无可厚非。

真正的主线任务从来都只有一项：维持皇族的统治，直到时间的尽头。

这一点，自秦始皇一统天下起，或者说，自华夏先民有了家天下这个概念后，历代的统治者们都看得分明。

为了胜任这份工作，我们来看看，一个皇帝需要具备哪些基础。

首先，皇帝必须拥有一支由心腹将领统帅的军队，因为暴力是维系权力的唯一保障。

在历史上，但凡是无法做到掌控军队或者所掌控的力量不强的皇帝，基本都做了亡国之君。

而军队需要人来组成，虽说中华大地从不缺人，只是需要一套高效的方式将人力组织起来，但是养军队费钱啊，发展国力也费钱啊。

所以皇帝还需要有一支文官队伍来将天下财富聚敛到自己手中，然后依照合理的调配发家致富，带领国民过上幸福的生活。

至于其他的，诸如秦始皇统一文字度量衡啦，汉武帝大败匈奴，历代开国皇帝开疆拓土，中兴之主改革弊政等等，那只是有魄力有远见且有余力的明君，才能做的选做题。

一般皇帝可玩不起这种史诗级副本，只求在位期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老老实实当个守成之君就是万幸咯。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皇帝是一个最考验职业性的职业。

只要有人坐在皇帝的这个位置上，无论他是高是矮，是帅是丑，是文艺还是豪放，他的行为方式总有一个大体可以把握的规律。

不管是谁来当皇帝都得这么干。

但有一点，不仅历代皇帝头疼，忌惮，心思复杂，而且后续结果极度不可控，严重不符合职业规律，那便是继任者的问题。

/在位者与继承者的冲突

要想理解这一点，就必须了解一个特特特特别重要的概念叫皇权。

皇权是皇帝的权力，皇帝的权威，是皇帝可以四处嘚瑟的根基。

在古代的政治制度里面，皇权高于一切。

任何人、任何事情只要可能威胁到皇权，就必然跟整个制度产生巨大的冲突。

所以，许多的制度都是围绕着维护皇权这一点来设计的，其中，有一个职位的变化最能体现这一点——太子。

太子是皇帝的唯一法定继承人，是国家的根基。

和皇上一样，太子也不能理解为一个简单的个体，而应该理解成一项制度。

太子制度在中国历史上流传了好几千年。不过，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这样一个古怪的现象：能顺利熬到皇帝位置的太子少之又少。

大部分太子都在迈向皇位的过程中被截胡。

比如，李唐王朝自太宗起发生的那些破事儿，又比如清朝康熙九龙夺嫡的事情。

这些血淋淋的例子告诉我们：太子有风险，从业需谨慎。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首先，皇帝为了保障皇权延绵不绝，需要确立太子。而太子一旦确立，就有许多的衙门、官员、以及投机者围着他转。

在早先的朝代里，太子甚至还掌握着首都附近的武装力量。这种情况下，即使太子只是个单纯的傻白甜，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他和皇帝之间的关系也将变得很微妙。

于是，皇帝和太子不再只是父子关系，而成了两个政治势力的关系。

一旦太子势力的坐大最终威胁到皇权，结果就是，皇帝和太子之间必有一战。

所以，为了解决皇帝和太子之间这种相爱相杀的矛盾关系，后来的统治者们一直在做调整和改变。

比如，最早在汉唐时期，太子的宫殿要在皇宫的东边单独修建。有了自己的地盘，太子很容易培养自己的革命小团伙。

就像当年的李建成和李世民都私下里培植势力互相撕逼一样。

但到了南宋时期，太子被勒令从宫外搬到了宫里，每天都得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晃悠。

这时候，太子再想在背地里搞点小动作就不那么容易了。

到了清代，雍正皇帝索性把太子制度取消了，搞了一个秘密建储制。

不到皇帝死的那一天，谁也不知道下任继承人是谁，官员们想投机也不知道该去抱哪位皇子的大腿。

这个制度进一步巩固了皇权的稳定性。

而等到太子继位成为了皇帝，他也必须依照皇权的规则来行事，这又是另一个生生不息的轮回了。

不过，封建社会的皇朝，即便是传世最久的两汉，也不过国祚四百年，中国历史上这几百位皇帝，真正称职的毕竟还是少数。

所以哪怕制度再完善，也没有永固的江山，不朽的皇权。

/不合格的初代皇帝

秦始皇就是很典型的一个例子。

想来对于这位千古一帝，即便再不喜欢他的人也很难否定他的功绩，统一度量衡，一统天下，让社会进入封建时代，华夏文明的开拓者……

那么，他是一位合格的帝王么？却也未必。

秦始皇作为第一个从诸侯混战时代走出来的皇帝，他的思想其实还没有随着天下的统一而转变，还是沿用着战国时代的老一套思维。

诚如孟子曰：“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在孟子看来，国家的隐患只有两条：外有强敌，内无贤士。

至于权力如何运作，帝制时代对国家灭亡原因的探讨，什么外戚宦官专政、藩镇割据、权臣跋扈、朝臣党争，恐怕是孟子及那个时代的人所不能理解的。

孟子不理解，秦始皇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也不会明白，大一统的皇权比之诸侯王的权力，有一个本质的属性区别：皇权，具有唯一性和排他性。

因而，所有依附于皇权的权力，也就都具有了唯一性和排他性。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在帝制时代，天底下只能存在唯一的一个权力核心，同样的，也就只能有一套权力系统。

当天下一统，外敌消失，内部所有文臣武将的进阶之路，尤其是像李斯、赵高这样，当官当到了顶的权力参与者的进阶之路，就被彻底堵死了。

于是，皇帝和权臣就注定只能是权力路上的敌人。

秦始皇当了皇帝，他的功业已经到达了顶点。现在，他要追求的，只有他的施政理想，和他“二世三世以至千万世”的美梦。

然而，李斯、赵高他们这些人，却清楚地看到，在权力和利益之路上，他们还有前进的空间。

而这一切，处在顶端的秦始皇，万事皆在掌控的秦始皇，他是体会不到的。

所以，秦始皇无比自信，认为大秦江山可传千万代——他只看到了悬在他头上的外敌尽灭，却没有意识到，新的权力斗争，已经在他的脚下，开始酝酿了。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秦始皇的千万世美梦破裂了，源于他没有端正心态去面对“天无二日”的帝制时代下全新的权力格局。

秦王朝这座大厦，就此倾塌。

/第一个行业标杆

秦朝的教训就摆在刘邦的眼前，他是那个目睹了秦王朝从鼎盛到衰落的全过程的人。

地痞的皮囊之内，是一颗七窍玲珑的心思。

毛主席曾评价刘邦：“刘邦是所有封建帝王里最厉害的一个。”

是的，刘邦是个聪明人，他一路从最底层爬到权力的顶端，在权力谋划方面，眼光就比秦始皇长远得多。

因此，灭楚之后，刘邦用他仅剩的六年时间，始终马不停蹄。

对外，翦灭异姓诸侯、打退匈奴；对内，严格平衡朝中势力，扶植外戚功臣一边互相对抗，一边共同制衡文武百官。

正是因为刘邦的权力制衡之术十分完美，这才能让汉朝在武帝前几十年的各种权力危机中自救，来维系自身的统治。

刘邦以及历代皇帝不断完善的政治制衡术，也成为了皇帝这一职业唯一的职场指南。

也许秦始皇是最好的文明建构者，但很明显，比起刘邦来说，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是刘邦告诉了后来人，皇帝应该怎么当，如何，才能延续国祚，皇权永固。

不过，也正是自汉高祖开始，各种与皇权冲突的势力：外戚、宦官、权臣、后宫、太子等等开始出现，本质上，皇权与整个社会的多元化发展就存在冲突。

因此到了民国时期，就再也不需要那样孤家寡人的存在了。

试想，在位时期，眼中可见的所有人，都是自己的敌人——那是怎样的一种压力与孤独？

大抵正是如此，“伴君如伴虎”、“最是无情帝王家”，才导致了绝大多数皇帝的性情凉薄猜忌。

所以，那些在完成了帝王的本职工作后，还能以旺盛的精力、纯良的善意、坚定的信仰，去推动历史的进程，让历史按照更宏伟方向发展的帝王，即便剥去他们一身的权势，也足以称得是中华的英雄，民族的脊梁。

珠玉在前，皇帝自然也就尊贵得理所应当。

以上就是本期的内容，我是如斯精舍，你的文化手册，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