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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平原公主,人人都说我最尊贵,因为我是大唐昭宗的嫡公主。
但从小,有一个问题总是萦绕在我脑海里:
我的生活,为何如此卑贱?
第一章
我的父皇是唐昭宗李晔,大唐第19位皇帝,母后是何皇后。
很小的时候,我也有过一段美妙的时光,我和从前的公主一样,锦衣玉食,身边有无数仆人侍奉,可以在皇宫尽情玩耍,享尽宠爱。
那个时候,我是骄傲的,我为自己的嫡公主身份而骄傲。
闲暇无聊之时,我会坐在花园里,将侍女刚采下来的鲜花别到发间,对自己说,看啊!我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嫡公主啊。
我时常幻想未来,长大后,我会嫁给怎样的驸马?是英武的将军?还是文才傲人的大家公子?
但后来,我又时常问自己,我是公主吗?如果是,为什么我的生活会充满了不安。
父皇经常愁眉不展,他那帝王的威仪,一天一天地流失,母后也跟着忧心忡忡,惶惶不安。
我逐渐知道,父皇的江山,并不稳固,可以说,是危机四伏。
父皇登基后的第6个年头,他鼓足勇气发动了一场破釜沉舟的战争。
那时,藩镇军阀、宦官、宰相势力错综复杂,互为压制,父皇想借宰相的手削弱藩镇的势力,于是决定讨伐河东节度使李克用。
赢了,他在宦官和藩镇把持的朝廷中,就拥有了更多的威望,输了,他也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结果,但一定不是很好看。
朝堂上,大臣都反对这场战争,但我知道,父皇只能放手一搏。
战报传来的那天,父皇躲在母后的房里泣不成声,虽然我不懂这个江山到底是怎么了,但我明白,父皇的皇权,岌岌可危了。
那一天,我再一次问自己,公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我是公主吗?如果是,为什么我已经感受不到万人之上的尊贵?
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父母的庇佑,我也会死吗?
第二章
那场战争后的第3年,父皇带着我们仓皇出逃了。
我从小生活的长安城,在身后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直到现在我也不敢相信,李家的江山,真的已经不再属于李家了。
我踉踉跄跄地被侍女和姐妹拉着,顾不上衣衫不整,顾不上腹中饥饿,只知道,父皇和母后说,如果再不走快点,我们可能性命不保。
可没想到,我们暂时保全了性命,却从此失去了自由和尊严。
华州刺史韩建,在半路把我们挟持到华州,表面上,他们仍然恭恭敬敬地喊着皇上、皇后,喊着我平原公主,但实际上,我们连那一间小屋子的门都出不去。
三年后,因为权势争斗,他们把我们送回了长安,结果又被宦官刘季述囚禁了四年。
整整7年啊,我7年的青春,和父皇母后沦为他们操控的棋子,被宦官大臣任意摆布,每日抬头就只有一方天地,吃食只有一个小洞可以拿取,我们过得连狗都不如。我多想能逃出囚笼,重新回到曾经的生活啊!
但如果那时我知道,后面的日子将更加凄惨,我宁愿在这一方天地死去,也不愿重获那可悲的自由。
公元901年,时任东平王的朱全忠,杀掉囚禁我们的刘季述,将我们放了出来,并重新拥立父皇为皇帝。
我和父皇母后都松了一口气,以为守得天开见月明,特别是父皇,我能看到他脸上的欢喜,为了报答朱全忠,父皇还特意加封他为梁王。
虽然我知道,朱全忠对父皇已然没有君臣之礼,但这时我已经不求能享受富贵,不求嫁个好驸马,我只求我能陪在母亲身边,安稳度日就好。
但老天,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仅仅半年后,朱全忠准备讨伐另一个大宦官韩全海,可韩全海趁其不备,联合藩镇军阀李茂贞,将我们全都劫持到了凤翔。
朱全忠随后包围了凤翔城,为了抢夺父皇出城,以便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将城池紧紧包围起来,可这一围,就围了整整一年!
城中粮草逐渐不足,我们虽然贵为皇室,但却经历了人生中,一段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第三章
被围困快一年了,李茂贞仍然坚持苦苦守城。
城中已经无粮,百姓饿死无数,甚至吃人肉的事情都已经司空见惯,那个时候,人命无比轻贱,人肉每斤值百钱,狗肉每斤值五百钱。
就连父皇和母后,都只能每日喝粥度日。
公元903年的正月,那一年,天气特别特别冷,我们没有厚衣服,很多随从妃嫔,终究没有顶住,离开了这个本就不值得怀念的世界,而我也以为,我大概永远都走不出这凤翔城了。
但谁知,就在我们都快挨不下去的时候,李茂贞终于放弃了抵抗,他杀了韩全海,同意放我们出城。
老天有眼啊,不忍我们如此凄惨离去。可是还没来得及欢喜,李茂贞却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要父皇把我嫁给他的儿子作为交换条件。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我只觉得五雷轰顶,我多想和母后央求,不要,不要丢下你们女儿在这个鬼地方,不要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些可怕的人,我可以不做公主,可以漂泊流离。
但有父皇和母后在身边,我都觉得还有一丝丝活下去的勇气。
但我知道,我的话语已经没有任何的价值。母后舍不得我,她哭着去和父亲央求:
陛下,不能嫁啊!她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把她丢在这里,她真的就没有活路了啊!
父亲绝情地说:不这样做,我就没法睡的安稳了。
是啊,我不嫁,就换取不了父皇和母后的平安。
那一刻我是恨的,我知道,父皇爱自己胜过爱我。
但是我也明白,于所有人,我只是棋子中的棋子,什么公主,什么皇家,在这些人眼里,都命如草芥罢了。
所以我没有选择,这是我唯一一条路,我甚至连死都不能死。
我必须嫁!
第四章
几天后,我们在凤翔举行了大唐皇室最寒酸的一场婚礼。
在一间很小很小的房间,李茂贞和父皇坐在殿上,驸马李继凯的族兄向西而立,而我,平原公主,需要对他们一个一个地拜见。
低头参拜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想起幼时,母后给我讲的一个故事。
母后说,我们大唐,举行过一场历史上最奢华的婚礼。那是唐懿宗的女儿,同昌公主。
同昌公主从小就是懿宗的掌上明珠,受到的恩宠和富贵,是任何一个公主都无法比拟的。
大婚时,懿宗几乎把国库中所有值钱的宝物都搬进了公主府,光是想一想,都觉得那该是多么美丽奢华的场面啊。
同为公主命,但这一切,终究与我无缘了。
不久后,父皇和母后带着一行人,撤离了凤翔,跟着朱全忠回到了京城长安。
送别他们的那一天,我拼尽全力忍下了泪水,顾不上驸马及家族人对我的冷嘲热讽,我面向他们离去的方向,对自己说,平原,你要知道,这就是你的命,想要活,就认命。
婚后,驸马从来都未对我正眼相待,似乎他们在父皇身上遭受到的亏欠,都要从我身上找回来,我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还能坚持多久。
一个月后,一个令我难以置信的消息传进了凤翔。父皇派人接我回京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我已嫁做人妇,虽然我不知道父皇身边是否还安全,但是能离开这里,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没有一丝耽搁,跟着使者马上启程。一个月后就抵达了京城,父皇母后安好,我抱着母亲,喜极而泣。
我本不幸,生逢乱世,只感受过短暂的温暖和美好,一生颠沛流离,父亲不疼,丈夫不爱。
我怨过,恨过,可是不幸的何止我一人,乱世中,众人皆不幸,父皇不幸,母后亦不幸。
一年后的一天夜里,朱全忠派人闯进了父皇的寝殿,我看着外面刀光剑影,听着父皇房间凄厉的惨叫,我知道,父皇的一生结束了,而我这一生,也终于可以永远安宁了。
那一晚,云彩遮住了月亮,我仰头对着黑暗无比的夜空许了个愿:
如果有来生,我不想再靠身份而活,我想靠自己而活。
宁愿粗衣淡饭,忍耐生活清苦,只想有个爱我的父母,做想做的事情,嫁想嫁的人,如此过一生。
乱世公主,不如盛世小民。如果有来生,我请求,自己决定我的活法。
《大唐公主》专题结语
平原公主的一生,只有《新唐书》上有79个字的寥寥记载。
而平原的其他十个姐妹,甚至只有屈指可数的13个字:
“某某公主,唐昭宗李晔女,母不详。”
既无生卒年月,也无婚配子女。
这就是属于末世亡国公主的一生。
本周,有书和大家一起游走在大唐王朝的兴衰故梦里,见证了:
女中豪杰平阳公主;为爱疯狂的高阳公主;抑郁寡欢的新城公主;
有大格局的文成公主;痴迷权力的安乐公主;幸福一生的升平公主;
以及今天的尝遍辛酸的平原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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