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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说一个悲伤的话题,宋代的悼亡诗词。悲莫悲兮生别离,再也没有感情深挚的爱人生离死别更痛苦的事情了,今天华堂欢歌笑语,明日荒烟蔓草阴阳相隔,要爱就要真爱深爱的人,再也不可能如鸳鸯交颈白头偕老了,所以,死别是极为痛苦的,这也被佛教列为人生的八苦之一。
文人自古多情,所以当深爱的人离我远去的时候,心中的情感伴随着诗情蓬勃而出,催生了一批感人至深催人泪下的悼亡诗。
如果从源头上来说,最早的悼亡诗要算是诗经开始,悲伤的气氛一直氤氲在中国文学史的天空。到了晋代的潘安,正式出现了悼亡诗。潘安是大才子,更是大帅哥,在当时普通大众的眼中,是个无可挑剔的玉人。但潘安不像某大叔一样,先谈金刚经,后谈斯坦尼,然后巫山云雨共赴高唐,很不地道。但人家潘安和老婆结婚二十六年,恩爱如初,在爱人去世之后,写下了一组感人至深的悼亡诗。从此悼亡诗都要向潘安看齐。
宋朝是一个感情细腻的时代,文人们开始大胆抒发感情,而在感情中,再也没有比哀悼爱人的去世那样情深意切的了。其中,最感人至深的有四篇诗词。第一是大词人贺铸,第二是一代文宗苏东坡,第三是著名女词人李清照,第四就是心在天山身老沧州的末路英雄陆游。
前三位是和自己的爱人共度了一段美好的时光,而陆游比较惨,和表妹唐婉最终有缘无分,离婚多年后在沈园偶遇,最后在唐婉去世后,陆游满含深情地写下了沈园二首,成为悼亡诗的翘楚。
贺铸: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
鹧鸪天•重过阊门万事非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贺铸长得很丑,写词也是豪放与婉约兼具。他一生只爱过一个人,就是他的妻子。在妻子去世之后,贺铸写下这首悼亡词。这首词可以与苏东坡、潘安、元稹的悼亡诗词相提并论,是悼亡诗词史上著名的作品。这首词的词牌叫鹧鸪天,也有资料说词牌是半死桐。事实上,半死桐是贺铸改的,表明自己深爱的一半不在了,自己也已经是半死之人,可见贺铸的悲伤。
最令人动容的是“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夜间辗转难眠中,昔日妻子挑灯补衣的情景历历在目,却再难重见。这既是抒情最高潮,也是全词中最感人的两句。其一往情深,读来令人哀惋凄绝,感慨万千。
苏东坡:十年不忘,仿佛已经千年!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东坡是个痴情之人,与王弗结婚十一年,而王弗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王弗的去世,给苏东坡的身体和心灵造成了巨大的打击。所以,纵然是十年,纵然自己远在山东,在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里,在每一个午夜梦回的时刻,苏东坡总会想起王弗,于是有了这首感人至深的悼亡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生死相隔,“不思量,自难忘”,有一种思念叫不由自主的思念,是深深刻在心里的思念,你越想忘记一个人,越忘不掉,就是这种状态。下片写梦,梦到自己回到了青梅竹马的时刻,梦到美丽的王弗的少女时代,而如今,只能是“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苏东坡又从梦境落回到现实上来,他不说自己如何清冷凄苦,而是想自己的爱人,在一轮明月之下,应该是柔肠寸断吧!
李清照:一树梅花满腹离愁,要向谁说!
孤雁儿•藤床纸帐朝眠起
藤床纸帐朝眠起,说不尽无佳思。沈香断续玉炉寒,伴我情怀如水。笛声三弄,梅心惊破,多少春情意。
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李清照与丈夫赵明诚是文人中最为幸福快乐的一对了。因为他们之间没有落差。赵明诚乃是才子,李清照更是不世出的才女,且他们互相倾慕,这就是婚姻的理想状态。赵明诚去世之后,李清照陷入了多年的孤寂和流浪的状态。这首词写梅花,是因为梅花可以带来春的消息,对于孤身多年的李清照来说,春天既是她盼望的,也是她不敢面对的,因为春女思,思念谁呢?那个最爱的人已经不在了。下阙写自己悼亡的情绪。门外细雨潇潇,下个不停;门内伊人枯坐,泪下千行。为什么流泪呢?是因为 “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明诚既逝,人去楼空,纵有梅花好景,又有谁与她倚阑同赏呢?结尾写李清照折下梅花,找遍人间天上,四处茫茫,没有一人可供寄赠。写尽了怅然若失之伤。全词至此,戛然而止,而一曲哀音,却缭绕不绝。
陆游: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沈园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陆游是英雄,更是情种,在与唐婉短暂的婚姻之后,被迫劳燕双飞。即使是四十年后,陆游仍然念念不忘,都说时间是感情的杀手,而对于陆游来说,四十年过去,但缱绻之情丝毫未减,反而随岁月之增而加深。好玩的国学甚至以为,这才是最好的一首悼亡诗。四十年后,陆游回忆起与唐婉相见的那个时刻,倍加感伤。斜阳残照,眼前的沈园已经不是以前的沈园了。令人悲伤的是,四十年前,沈园曾经有唐婉的美少女般的翩翩惊鸿,四十年后,桥下的春波依然温柔,但是再也没有那个如惊鸿一瞥的美女唐婉了。其悼亡之感,一直穿越关山和历史,让我们也感伤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