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之偷窥无罪

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但丁在《神曲》中把“色欲”列为七宗罪之一，不过是罪行最轻的那个。

许多年前，两部无法在内地上映的电影在同一年份冒出，一部是韩国的《色即是空》，一部是香港的《偷窥无罪》。

我把这两部电影又找出来看了一遍，看完后心里一点都不空，甚至想去找那些拍完删掉的片段补看。

好色，不空，想偷窥。这一方面说明我没有觉悟，另一方面说明我还不老。

纵观大千世界，是不是只有人老了，才能觉悟？

01

年仅50岁，李世民就觉得身体不行了，他写了《帝范》十二篇给太子李治，为身后事做着准备。50岁，对于现代人来说，离退休还很遥远。古代人虽然平均寿命短，但是对于医疗卫生条件都是独尊的皇帝来说，也是大好年华。何况李世民习武出身，身体底子好得很，一辈子能征善战。

正因为太能征善战了，李世民一直在战斗，灭掉隋末群雄后，他杀掉兄弟，逼退老爹，登上大位。当了皇帝以后也不闲着，继续向四方扩张，打垮了突厥，降伏了高句丽，又跟吐蕃斗了多年，逼着松赞干布派人来求婚，接受册封。

四方都服服帖帖了，想打仗也找不到对手，可是李世民的战斗欲望没有消退。就像一个患了多动症的孩子，不找点事折腾就活不下去。

大建宫殿，广纳嫔妃，李世民将体内蓬勃的欲望消耗在床帏。史书有记录的，他总共生了14位儿子和21位女儿。

将基因传递下去，这是人最强大的本能。

但人和人是不平等的，有的人终其一生，找不到传递基因的办法，只能在孤独和渴望中消磨生命。据非权威机构统计，中国有三千万光棍儿。

有的人就富裕得忙不过来，就像李世民，能阻碍他传递基因的只有老天爷。身体垮了，力不从心了，李世民最忧心的不是大唐帝国，而是他的一帮儿女。他自己是杀兄弟夺位的，如果他的儿子也因为位子起了杀伐，那他辛苦一辈子传递的基因，不知能剩下几分。

思来想去，李世民把皇位传给了最柔弱的儿子，唐高宗李治从小就以心慈手软而出名，踩死蚂蚁都会心痛，杀自己的兄弟姐妹，他怎么下的去手！

李治下不去手，武则天来帮他。即位没几年，大唐帝国的权力就转移到了武则天手中，这是一位比唐太宗更狠的人，除了大肆杀戮李唐宗室外，连自己的亲儿子也不放过。她的第二个儿子被立为太子之后，有恐于哥哥的惨死，写了首《黄台瓜辞》，希望能感动母亲。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尚自可，摘绝抱蔓归。

这首诗跟曹植的《七步诗》齐名。可惜，武则天不会像曹丕那样被一首诗感动，这个儿子还是被逼自杀。

儿子，曾是武则天上位的筹码，她跟李治好上之后，连生了四个儿子，借此坐稳了皇后宝座。但是当她想自己当皇帝的时候，儿子又成了她的绊脚石，要么杀掉，要么囚禁。

强悍胜过李世民，武则天的欲望也大到惊人，直至八十岁，身边还围着年轻貌美的张氏兄弟。张易之被封为恒国公，人称五郎；张昌宗被封为邺国公，人称六郎。

“人言六郎似莲花，非也；正谓莲花似六郎。”

对于貌美如花的五郎六郎来说，这是一种什么日子？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今晚睡过去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们得到多少宠爱，外面就潜伏着十倍于宠爱的嫉恨。而保佑他们的只是一位80岁的老太婆，来得快，去得更快。

不久，他们的尸体就被暴晒于城中，头被割下来挂在城门上示众。

后来，围绕着两兄弟和武奶奶流传出很多故事，想象力丰富的文人将意淫出来的画面写成著作，这个秘史，那个传奇，厚厚一大摞，比日记还要生动详实。

人总是喜欢沉湎于想象，因为现实远比想象乏味。武则天，即便年轻时长得跟范冰冰一样漂亮，但是到了80岁的年纪，再配上两个20岁的壮小伙，那种场面，即便拍摄下来刻成光盘，口味不是一般重的也不忍心看。

02

郭台铭是个强人，在无论男女说话都是嗲声嗲气的宝岛，郭董快成了仅有的强人。

他做事雷厉风行，经常骂脏话，喜欢让下属背诵自己的语录。指示一旦下达，必须无条件的完成。无论员工是一千人、一万人、十万人，还是一百万人。在拥有一百多万员工的富士康里，郭董唯我独尊，没有二号人物。

能做到这个程度，跟郭董旺盛的精力是分不开的，他经常凌晨时分还在厂区巡视，发现问题立刻叫醒相关负责人。当他的下属不容易，一天24小时不能关机，洗澡的时候手机也得放边上，三遍响铃还没接到，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一大帮人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一个人，还是忙不过来，还是会疏忽。这让下属们有苦说不出，不知道什么时候郭董能停下来歇歇脚。

这一天，在郭董55岁的时候终于到来。他的发妻患病去世，郭董悲伤之余，也发现自己恢复成了王老五。在此之前，笃信关公和妈祖的郭董从未闹出过男女绯闻；可是一旦恢复成单身汉，绯闻就一发不可收拾。

传过绯闻的女明星不少，林志玲、关之琳、邝美云......最盛的是刘嘉玲，两人被拍到三次牵手，同搭一部车，一起赴宴会，一起去唱K，直到深夜狗仔队都困了，两人才消失在茫茫夜雾中。

有次刘嘉玲被记者堵到，问她与郭董往来密切，正牌男友梁朝伟怎么不生气？刘嘉玲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大家都是大人了！”

小孩才谈感情，大人只讲利益。看上去，梁朝伟跟郭董相处也很愉快，他们一起在刘嘉玲投资的上海夜店Muse Club里喝酒谈天，又一起参加王菲李亚鹏的嫣然基金会的慈善拍卖，梁朝伟捐出了一个古董玉钵，郭董一掷千金拍下来。

这......究竟是什么画风？要么是梁朝伟心真大，要么是郭董真君子，只交朋友，没有一点其它的渴望。

不过看上去，郭董依旧雄心勃勃，他宣称大举进军娱乐业，计划投资百亿拍百部电影。以郭董的实力，放出这般豪言，不知引得多少导演演员趋之若鹜。

那段时间，两岸三地的狗仔队忙得要死，富士康的老下属们快乐得要飞。那双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们的眼睛，终于挪到其它地方了。

有人纳闷，刘嘉玲虽是大明星，却已经四十多岁了，竟还有这等魔力点燃郭董这座老房子？

也有人猜测，刘嘉玲多年来演戏很少，却热衷于结交富豪，是因为背后有艺人经纪公司，聚集着许多渴望成名的三线五线十八线艺人。你有资金，我有明星，需求匹配，业务对口。

既然是为公司做事，梁朝伟何必要生气？既然只是生意没有感情，郭董的“百亿资金百部电影”的大计划，也只是觥筹交错之际哄人开心的话术。

郭董只拿出一千万拍了一部电影，随后就被舞蹈老师曾馨莹俘获，闪电结婚后连生了三个孩子。

发妻去世后，强人如郭董，积累几十年的渴望在短短两年间被娱乐圈耗尽。从此以后，绯闻没有了，郭董又把心思挪回富士康，大举并购，扩张产能，并且击败其它对手拿下大客户苹果，正式跃升为“代工之王”。

郭董回来了，富士康的舒服日子没有了，苹果需求大，工期紧，庞大的工厂加班加点拼命干，那些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失去了向下传递基因的渴望，“十二连跳”密集发生。

或许老天爷在维持着一种另类平衡，这边郭董老来得子，多收了三五斗；那边就要消掉另一些生命。

03

神探李昌钰80岁了，仍旧是一年到头忙得团团转，他的日程表已经排到了第二年。世界范围内的讲学邀请，让他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讲台上。世界各地的奇案迷案，仍旧源源不断的寄往他在美国的研究中心。

即便这样忙碌，他还是抽空结了次婚。发妻去世一年后，他迎娶了来自扬州的蒋霞萍。

李昌钰算是精力充沛的人，但是当遇到另一位老朋友时，他还是为对方更加旺盛的精力吃了一惊。

那一年，他在重庆某大学讲课，结束时已经很晚了。这时候一位壮硕的警察过来邀请他，警车开道，直奔那位老朋友家。

两人谈了很久。老朋友问他这次来重庆有什么观感，他说刚来乍到，还谈不上有什么观感，但是觉得一些桥墩附近种树太多，这些树将来长大了，可能影响桥墩。

老朋友一听，马上说这个意见很好，立即通知手下打电话把有关部门的负责人都给找来，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

第二天，李昌钰一觉睡醒，再次经过重庆市区时，发现桥墩附近所种的树已经全部挖走了。那位壮警察晚上请他吃饭，酒酣脑热之际，咪咪笑着对李昌钰说：论技术，我服你；论速度，你可得服我。这几年我办妥的铁案，顶得上你这辈子。

李昌钰有点吃惊，壮警察多年来一直对他恭敬有加，这次见面，明显感觉他底气足了，口气大了。

作为朋友，李昌钰劝他见好就收。壮警察比划出一根手指，说再有一年，他就可以离开警察岗位，干点更高级的了。

一年后，壮警察和老朋友的事迹相继出现在新闻报道中，列举完一系列错误后，临末还有一句“跟多名女性保持不正当关系”。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精力旺盛成这样，不服不行。

临末的一句话，勾起了无数的好奇心，那些关于钱啊权啊的错误，司空见惯。倒是那多名女性，不知姓甚名谁，哪家的姑娘，何方的神圣。

但是此后的通报里，对这个话题再也没有多说，就连以前的那一句话也消失不见了。越是刻意不提，外面的想象就越丰富。

人总是喜欢沉湎于想象，这就给编故事的人提供了机会。一些港台的八卦杂志趁机挂出醒目的标题，配上女星的照片，让你不由自主地买一本回去。里面的故事，比武则天的小说精彩。

郭董新婚燕尔之余，逛街看到那些杂志，心里或许一惊。不久前他还站在山城，为富士康重庆产业基地剪彩。

几平方公里的厂区用地，不到2个月就平整好了，郭董举目一望，不由得为重庆的效率赞叹。在发言中，郭董说了一句拍马屁的话“人逢盛世，山城狂欢”，并且宣布以后要扎根重庆。

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有些人，就像李昌钰看到的桥墩子旁边的那些树，还没扎根，就被拔走了。

04

人生一张嘴，除了吃饭，就是说话。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武则天与张氏兄弟打得火热的时候，她的孙子孙女在背后说闲话，传到武则天耳朵里，她大义灭亲，把孙子孙女推出去斩了。

生前不让人开口，死后就管不住了。武则天给自己留下“无字碑”，不作官方定调，爱说什么就说吧。

如果说时代在进步，一大进步就是对于强人，以前只能死后议论，现在生前也能有限度的八卦了。

强人如郭董，掌控一百万铁军，搁在古代，早就称霸武林了。可是如今，却为一则八卦杂志“刘嘉玲狠削郭台铭1亿元”的报导所困，不惜怒气冲冲找那些小编打官司。

经过一年法律诉讼后，杂志编辑终于承认报导未经查证，并答应在报纸上刊登道歉启事，案件才告结束。

这种八卦报导，无论是写的人还是读的人，都知道无法查证，除非是房间里装上了摄像头，多个角度录制清楚。要是真能查证，谁还费劲在这里看故事，早就去到网上搜罗着下载视频了。

类似的故事，不久后又在国际影星章女士身上发生了一次，也是宝岛的八卦杂志“壹周刊”，说她陪李昌钰重庆那位老朋友伴游捞金，每次获利不菲。这样的报导让正在拍摄《一代宗师》的章女士气得牙痒痒，她以“诽谤罪”把杂志的小编告上了法庭，要求赔偿损失并登报道歉。

没想到，郭董打得赢的官司，章女士却输了，一审二审均判败诉，法院认定该报导已善尽查证，且标注消息来源，章女士作为知名影星，所作所为可以被公开评判。

换种说法，装摄像头偷窥是有罪的，但利用想象力偷窥是无罪的。

人总是喜欢沉湎于想象，因为现实太匮乏，即便有些人拍出生动的“二人转”放到网上，哪怕是高清版本，看一会也想吐。

还是读一段故事，闭上眼，所有的尽在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