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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湖当日弃人间,破敌收京下玉关。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红颜流落非吾恋,逆贼天亡自荒宴。电扫黄巾定黑山,哭罢君亲再相见。 -----吴伟业
中国历史上美人配英雄的故事数不胜数,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在风云际会的历史背景衬托下成为爱情佳话,吴三桂和陈圆圆爱情故事就是其中之一,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典故更是让许多痴情男女津津乐道。那么,一向以孝子良臣著称的抗清名将吴三桂,做出冲冠一怒,引清军入关,最终背负汉奸名声的反常举动,这令人称颂的爱情故事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历史背景呢?
历史的问题要放到历史的环境中去寻找答案,历史上的吴三桂和陈圆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先来说说吴三桂,在很多人印象中,吴三桂是个不折不扣的汉奸加小人,然而,吴三桂并不是从开始就是个小人,相反,他出身将门,自身才能出众,而且是当时英名远扬的忠孝之士,是当时有名的抗清名将。
吴三桂,字长柏,明万历四十年出生,其父吴襄是镇守辽东的中军府都督,功绩卓著,有“辽右巨臂”之称。吴三桂的母亲是辽东望族祖家之女,大名鼎鼎的祖大寿和祖大弼、祖大乐这几位镇守辽东的重要将领均是他的舅舅。在家族的殷殷期盼中,吴三桂从小就得到很好的教育和培养,在吴三桂只有是几岁时就对他进行严格的骑射训练,他的舅舅祖大寿更是为他广延名师,对他悉心栽培。名师的指导加上自身的潜心好学,吴三桂的骑射本领突飞猛进。除了习武,吴三桂还勤于读书学文,“终日无惰容”,“杂录备遗”。此外,环境决定性格,从小就经历的带有军事味道的生活,培养了吴三桂勇敢、不畏艰险、“沈鸷多谋”的思想性格,这些性格决定了他在时代的转折点抉择的大方向。
吴三桂十几岁时,参加武举考试,他在强手如林的角逐中,获得武举人,取得了在军中任职的资格,开始了他的军事生涯。自袁崇焕在北京街头被凌迟处死后,内忧外患愈演愈烈。崇祯帝把镇守宁远,截击清兵的重任交给了祖大寿、吴三桂父子。就在镇守辽东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件事,把吴三桂推到了历史的潮头。一天,吴襄带领五百骑外出侦察敌情,刚刚行到百里外,忽然与皇太极率领的四万清兵相遇,吴襄带兵匆忙返回,眼看就要到自家城楼了,吴襄一行人马被清兵围上。吴三桂在城楼看到父亲被困,请求祖大寿发兵救援,而这个时候的祖大寿看见敌军人多势众,对吴三桂说“吾以封疆重任,焉敢妄动!万一失利,咎将安归?”不敢派兵出城救。眼看吴襄等人只有死路一条了!吴三桂万分焦急,于是大胆带着20个家丁,偷偷地溜出城去,破釜沉舟,要么救父亲出来,要么与父亲一起殉国。
出城之后,吴三桂毫无惧色,排兵布阵,勇敢地冲入包围圈。清兵万没想到会有二十余骑明军冲来,一时束手无策,吴三桂乘机左右突杀,他拈弓一箭,射中一名八旗军队的将领,那位将官立即从马上跌落下来。吴襄见救兵来到,也振奋精神,从内突围。祖大寿在城楼望见,命人高声呐喊,擂鼓助威。皇太极疑心这是祖大寿的诱敌之计,连忙命人放吴襄和吴三桂出阵,并不追赶。祖大寿见吴三桂凭二十人的家丁队伍竟然能够在四万清兵的包围圈中救回吴襄,且不折损一兵一马,大喜过望,亲自出城到三里外鼓吹香亭迎接,慰劳赞叹,“儿不忧不富贵,吾即题请封拜”。
如同小说演绎般的惊险战斗,成就了他“孝闻九边,勇冠三军”的威望和名声。吴三桂从此开始引起了当政者的广泛注意和重视。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吴三桂的仕途也自此青云直上。到崇祯十二年时,吴三桂被举荐为辽东总兵,成为镇守辽东的一员重要将领。此后吴三桂一直活跃在辽东抗清前线。崇祯十四年,松锦之战明军战败后,曹变蛟、洪承畴、祖大寿等一干战将或战死或投降,吴三桂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仍然组织军队坚守山海关,成为当时数一数二的抗清名将。
说完吴三桂,再来说说陈圆圆。陈圆圆原姓邢,因为母亲早亡,被寄养于亲戚家中,故而改了亲戚的“陈”姓,陈圆圆自幼冰雪聪明,色艺双绝,后因亲戚重利轻义,将她卖与苏州梨园。在梨园中凭借“容辞闲雅,额秀颐丰”风范,每一登场演出,明艳出众,独冠当时,“观者为之魂断”。然而,作为梨园女妓,终究难以摆脱以色事人的命运,才貌双全的陈圆圆最终成为"秦淮八艳"之一。后来被人重金赎身收做小妾,可是命运多舛的陈圆圆并没有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由于明末战乱频发,陈圆圆几经周折,不幸被外戚田弘遇抢去,带入京城成为田弘遇的家乐演员。
当时的吴三桂声望甚隆且握有重兵,而田弘遇因为自己在宫中为妃的女儿去世,逐渐失去了权势,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以及在乱世中找到倚靠,于是便想方设法的与吴三桂结交。田弘遇在一次欣赏自己家歌姬演奏时,看到色艺双绝的陈圆圆便灵光一现,想起了东汉末年司徒王允设计用貂蝉诱吕布的套路,便效仿设宴盛情邀请吴三桂,宴会上田弘遇让歌舞家妓助兴,“出群姬调丝竹,皆殊秀。一淡妆者,统诸美而先众音,情艳意娇”,而这位淡妆丽质的歌姬,就是陈圆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一点不管是东汉末年的吕布还是眼前的这位吴大将军,都不能免俗,吴三桂惊诧于陈圆圆的美艳,“不觉其神移心荡也”。吴三桂也不管什么大将军的身份了,直接向田弘遇请求将陈圆圆赠予自己,田弘遇则顺水推舟,不但应了吴三桂所请,还置办丰厚的嫁妆,送至吴府,从此英雄美人就此相伴。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率领的农民起义军攻占北京城,崇祯皇帝自缢在煤山脚下,大明王朝也随崇祯帝的自杀一起崩塌。而此时的吴三桂仍然在率兵勤王的路上,在得知北京城破国灭的消息后,如同丧家之犬,只得退回大本营山海关。明朝灭亡后,孤守山海关的吴三桂,要面对关外清军和关内李自成大军两股军事力量,关内的李自成大军近在咫尺,顷刻便至;关外的多尔衮也正率大军南下,数日就能到达山海关下。虽然此时的大清和大顺对他都是百般拉拢,开出各种诱人的条件,但是,吴三桂显然并没有太多的谈判筹码,而且时局和时间都逼迫他必须迅速的做出选择,摆在吴三桂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降大清,要么降李自成的大顺。
从当时的形势来看,投降李自成似乎是最好的选择。原因有四,第一,改朝换代的事情中国历史上时有发生,明亡顺兴,投降李自成也是顺理成章;第二,大顺和大明一样是以汉族为主体的政权,降顺也更容易被他所统领的辽东军民接受;第三,吴三桂虽然身处辽东前线,但是他的家眷都在北京,在李自成的势力范围内;第四,吴三桂所统领的辽东官兵,一直跟大清对峙,战场上互有厮杀,而与大顺的军队并无战事。事实上吴三桂也是这样选择的,他接受了李自成招降的敕书,清点人马后把山海关交给大顺军队,自己进京投降。
这一切看着都这么顺利,吴三桂带领兵马挺进北京,并沿途张贴告示,“本镇率所部军队前往北京朝见新主,所过之处秋毫无犯,地方百姓不必惊恐”。然而,事不随人愿!在行进途中,突然遇到了从京城里逃出来的家仆,这个仆人因多日逃亡衣衫褴褛,形同乞丐,一见到吴三桂就痛哭失声,原来,大顺军队进城以后,农民起义军对出于对地主豪强和官僚阶级的痛恨,他们占领北京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达官显贵、富豪乡绅家里掠夺财产,担心他们藏匿财产,动辄就用夹棍严刑拷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吴家也并没有因为吴三桂的存在而免遭侵犯,昔日巨富的吴府现在已被搜刮得空空荡荡,并且他们仍怀疑吴襄私藏家财,吴襄虽有招子降顺之功,起义军仍然把他关押起来,严刑拷问。听到这,吴三桂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他没想到李自成竟然送给他这样一份见面礼,不过他仍旧心存幻想,感觉做出这种事情的是李自成的手下,李自成并不知情,等他到了北京,他的财产都会归还,他父亲也会释放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的吴三桂虽然愤怒,却仍然保持了足够的冷静和克制。但是,当理性的吴三桂,随口问了一句“陈妾如何?”,当得知爱妾陈圆圆被李自成的大将领刘宗敏掠去之后,犹如五雷轰顶,所有美好的幻想在吴三桂眼前彻底崩塌了。大丈夫不能保一女子,何面目见人!吴三桂再也受不了这般羞辱,随即调头,率数万大军像一头发怒的雄狮杀回山海关,与李自成决裂!吴三桂下令全军将士为崇祯帝服丧,设座遥奠,歃血结盟,立誓扫灭李自成,为明复仇,这就是吴伟业诗中提到的“恸哭三军皆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在历史发展的转折点,就算是一粒沙石,都足以改变历史车轮滚动的方向。一句“陈妾如何?”,不仅成就了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历史佳话,同样,也把他从此推入了汉奸小人的历史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