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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王道士
《敦煌道士》 陈华著 敦煌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
陈华,媒体人,高级编辑。1984年开始从事新闻工作,曾获中国新闻奖一等奖;敦煌文艺特等奖。
“以出世的心,干入世的事。”读完陈华的长篇小说《敦煌道士》,我首先想到了网友的这句话。
小说的主人公王圆箓是个道士。他的“出世”,不是因为“开悟”了、“得道”了、人生遭遇重大变故,“看破红尘”了,纯粹是快要饿死了,不得已投到下寺(莫高窟)的道长门下,混口饭吃。按说既然已经“出世”,便可“声声只道莲花白,不问人间凡俗事”了。可这位王圆箓偏不,非得遵照师傅的遗愿,让下寺的香火绵延百里,永续千年。于是,他四处奔走,八方化缘,坚韧顽强地干起了入世的事,以绵薄之力,肩负起重建莫高窟的浩大工程。颇有些“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偏执。
王圆箓发现了藏经洞,这是个重大贡献。可把其中大量珍贵的书画卖给了国外的探险家,又被后世诟病不已。敦煌国宝流入蛮夷,成为中国近代文化史上一件令人痛彻心扉的记忆。王道士在正史野史的记载,和街头巷尾的议论中,则成了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是耶非耶,功哉过哉?我不想也无法做过多的评价。因为一旦有人说他了解你,就根本不可能了解你。更何况是个一百多年前的道士。
陈华在这部小说中,写了个与人们心目中大相径庭的王道士,既不是彪炳史册的英雄,也不是罪大恶极的匪类,就是个生活在西北边陲的小人物。他忙着化缘、忙着吃喝、忙着倒卖字画,也忙着找女人。这个王道士,邋遢、贪婪、猥琐、狡黠,也较真、吃苦、执着。其实,好人与坏人的区分,在成人世界里是不存在的,再好的人也曾做过坏事,再坏的人也不是对谁都坏。卑鄙与伟大,恶毒与善良,仇恨与热爱,是可以互不排斥地并存在同一颗心里的。
也许是造化弄人,也许是机缘巧合,王道士偶然发现了藏经洞。但彼时经济凋敝,民不聊生,政治腐败,列强环伺,却是敦煌书画流入西方各国的必然。苏格拉底说过:“做好人或坏人,并不是由我们自己决定的。当这个世界都是好人,你是个坏人,当这个世界都是坏人,而你是一个好人,对不起,你是世界的坏人。”那么决定大多数人善恶的是什么呢?就是环境。而且,世界正是从这些无与伦比的艺术品中,认识了甘肃,认识了敦煌,从这个角度上看,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此之谓也。
《敦煌道士》中的王圆箓,挣脱了脸谱式、概念化的描述,就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在他身上,混杂着善与恶、黑与白、美与丑。不独他一人,书中的各色人等,包括那些盗取和欺骗藏经洞书画的冒险家们,尽管手段各异,花样繁多,但对事业的忠诚、对目标的执着,对艺术的热爱,却是异曲同工。
浑浑噩噩的王道士,不可能像一般方外之人那样,对道家的理论经典、思想学术有多么坚定的信仰,甚至说不上几句像样的内行话来,也就是画画符、念念咒,做做道场,装神弄鬼骗点钱花花。充其量是个江湖术士,或者干脆说白了是个江湖骗子。不过说他完全没有信念也未免过分。他的信念就是让下寺的香火发扬光大,居然还真有了点成效。一个斗大的字不识一升的人,一个从麻城逃荒要饭跑到西北边陲的人,还叫他咋样呢?要想公道,打个颠倒。不知诸位读者作做何感想,反正本人是没他那种坚毅。
陈华曾写过一个敦煌道士的剧本,我看了几节。后来这事不了了之。没想到十个月之后,竟然出了部长篇小说。或许他的父亲曾写过王圆箓的新闻,陈华力争通过艺术形象再现一个与众不同的王道士,从这一点上讲,陈华与王圆箓的性格,真有些相似之处。
写东西的关键是“写什么”和“怎么写”。“写什么”是目标,“怎么写”是方法。目标比方法重要。因为目标是方向性的问题,方法是技巧性的问题。就像直取对岸是目标,至于过河,架桥、用船还是泅渡,那是方法。陈华把目标定在王道士身上,这就对了。
书评是个很难写的东西。很多时候构思的不错,写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拉拉杂杂啰嗦了半天,就教于诸位方家。
文/玄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