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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亦春并未对此话生疑,只当她久未归家随意一问,“这个时候大伯娘应该在敞青楼剪剪花草吧,我新为她买来一盆冬茶,她可喜爱呢。”
“大哥能带小妹前去么?”她根本不知敞青楼在何处。
水亦春笑道:“难得小妹开口,大哥自是不能推辞,走,我带你们前去。”
又走了好一阵子,水亦春指着前面一栋二层小楼说:“喏,那就是敞青楼,院子里那楔花草草都是你娘打理的,她还说想你回来能看到冬茶开花呢。”
须臾间站到敞青楼门口愣了一会儿,举步踏进院中,一眼瞧去,在洋酒的薄雪中,有一妇人伫于庭中。她容貌纤华,玉雪冰清,美得似乎岁月都忘记了她。若非发间嵌着几缕白线,谁能想到她是位上了年纪的妇人?
她沐浴着雪影,剪着眼前一盆盆栽,仿佛置身如温暖的春风般自在。
“大伯娘,落雪了,你快进屋里去,等雪停了再出来修剪。”水亦春出声上前,扶着闵氏,又道:“你瞧,月儿回来了。”
闵氏闻声抬眼,看着微儿一怔,随即慈柔的笑开,“你回来啦。”
尽管她与水湘月生着同一张脸,但身为母亲她不可能分不出两者的区别。值此一句话,微儿便知她明了自己是谁。一步一步走向她的母亲,终是站到她面前,福身一礼,“母亲安好。”
听不出情绪的四个字,声落时却使闵氏潸然泪下。
水亦春不明就理,笑道:“瞧瞧月儿,这一趟出去也不知得了什么教化,居然连脾性都改了。”
闵氏拭了拭泪,拉住微儿的手,母女的手都一样凉,却又别样的温暖。闵氏看向离鸢,“你是离鸢对么?”
离鸢一惊,脱口而出,“您认得我?”
闵氏颌首,“怎会不认得,只是你不记得我罢了。”
离鸢还是满心疑惑,心想她几时见过自己?
“亦春,你下去忙你的吧,让我们母女好好说说话。”
“是,大伯娘,小侄晚些时候再来看您。”
水亦春拱手离开,离鸢的眼睛也跟着他走远。
闵氏笑道:“你眼光不错,亦春是个好孩子,只可惜生在水家庶出,出头难些。”
离鸢脸煞时红透了,“圣姑说什么呢?离鸢没什么意思。”
闵氏笑而不语,拉着微儿往外走。
微儿不知母亲要带她去哪儿,只好一味跟着,不想来到祠堂,一进门便见水家历代神主牌位。
闵氏燃了三柱香,递到微儿手里,眼睛湿润了,“这柱香,你爹盼了很久了。”
微儿接过作了三个揖,随即将香插进香炉里,其实她连那个是父亲的神主牌位都不知。
闵氏指着一神主牌位,上刻水公致敏灵位,说:“这是你父亲的牌位,你父亲临终前一直紧紧拽着我的手,说一定要让微儿回来给他上柱香。同时,他也要向你赔罪,身为父母,我们给你的都太少了。”
微儿不明白母亲话里的恸容,但听母亲说话,她心里难受。
出了祠堂,雪依旧未见小去。
微儿解下自己的披衣披到母亲身上,母女俩相视一笑,似有一股什么流进心里,暖暖的,让人心醉。
微儿突然觉得来时一路的迷茫,在此刻都烟消云散了。
回到一雅幽阁,正瞧见有侍婢端着果盘和热茶送来,说是大公子吩咐的。
走过中庭回到室中坐下,整个居室的布置不是东旧就是朴素得可以。微儿也不喜奢华,只是母亲住在此地让她有些小小心酸。
“微儿,快来喝口热茶暖暖。”离鸢倒好茶,先递上一杯给闵氏后说。
微儿回身走到桌台边,坐在闵氏身旁。伸手去抚落母亲头上还未化融的落雪,“母亲与微儿想像中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母亲比微儿想象中要慈爱,要美。”
听到微儿如此赞自己,闵氏温暖的笑开了,“还记得我和你爹相遇时,他也说过类似的话。在灵境呆得久了,我总想落山去瞧瞧。一日夜,碰上七巧会,我在路旁安慰一走失的孩子。突然有个温柔且充满笑容的声音说‘你若为人母,定慈爱如月光’。”
“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微儿开始好奇,是什么样的男子能得到母亲的芳心,不惜隐退圣女之位甘愿下嫁。
“水家堡家财万贯,你父亲却不喜铜臭远走天涯。与我成亲不久便有了你和月儿,相公不知灵境圣女生下的孩子会有灵力者占多数,我很担心孩子会被长老抱走。可上苍给了我们惊喜,一对双生女儿让你父亲喜不自禁。我们隐居在一山村里,靠你父亲砍柴为生。看着他一双持笔描画写诗的手渐渐积满老茧,我十分心疼,他却说只要我们娘儿三个生活无忧,他再辛苦也不惧怕。那一年,长老找来,相公才知道我们一家人不能再团聚,再舍不得,为了苍生大义他忍着悲痛将你送走。我还记得他送了你好远好远,走了好几天才回来。为避免触景伤怀,也为了我和月儿生活得更好,你爹带着我们回到了水家堡。因为我的身份不能暴露,至今仍背着一来路不明的罪名。你爹过逝后,月儿亦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好在有殷龙一直陪着她。”
“殷龙?”总是在听说殷龙,可她真不知殷龙是谁。
闵氏温温的笑了笑,说:“殷龙是个孤儿,由于我和月儿背着一个来路不明的身份,在水家堡的日子并不好过。你爹想找个人保护月儿的同时,也想让月儿不受欺负。殷龙就是在那个时候进了水家,你爹重金聘得名师授他武功,视他为半子。可殷龙太过明事,总以奴才自居。”
杯盏中茶叶沉在杯底,薄氲中香气四溢。微儿低眉垂首,轻声问:“月儿从小吃了很多苦么?”
听着这平静的问话,闵氏体味着这话里的复杂,叹息道:“月儿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是不是?”
微儿不语,她不知从何说起。
唉,这都要怪我。”闵氏叹息道:“你爹过逝后我更加思念你,可有你爹在这儿,我走不出水家堡,更无信任之人。我只得将你的存在告诉月儿,让她去灵境送信。初始她好奇满满,可自从第一次从灵境回到水家堡后,我发现她渐渐变了,脾气越来越怪,时常抱怨和不满。我担心她出什么乱子,就不再让她送信去灵境,可她却主动要求前往灵境做这个信差。我又想知道你的情况,便放任了她。”
“那些信爷爷给我看过,可我根本不知要怎么回你的信,所以就没回。”那信里字字句句饱含了思念和担忧,那个时候她觉得有爷爷和尹哥就够了,她不需要娘亲,也不需要妹妹。
闵氏一声无奈苦笑,“我不知月儿在灵境都见过了什么,然她这几年的变化却是明显的。她恨这个家,甚至恨我。前段时间她突然回到水家堡,而之前她已经失踪几年了。回来也未多做停留,又告诉我一个不好的消息,说你身子染恙,我这才修书一封让她带去灵境,想让你身子恢复后回来给你爹上柱香。”
看来母亲并不知晓月儿在灵境替她三年之事,“母亲对月儿到底知道多少?”
她方才说月儿时常抱怨,也许那一刻时微儿就知道自己知道不少。闵氏点点头,一声长叹后,“她常说灵境圣女之位该她莫属,凭什么她要替你在水家堡遭人白眼受尽苦楚。”
“这水家堡的日子真那么难过么?”
闵氏拉过微儿的手,恢复了温暖的笑意,“做人莫太执着,太执着日子就不会好过。月儿固然太过执着,但也不是不可救药,身为姐姐,不论她对你做过什么错事,我都希望你别记挂于心。”
“不行。”
不答应的人是离鸢,虽觉得不敬,但离鸢还是要说,“圣姑,水湘月太过份了,您有所不知,她陷害微儿不成,还差点儿要了她的性命。若是微儿能做到不计较,那一定是微儿被她害死了。”
“你说什么?月儿她竟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闵氏显然不信,她皱眉盯着微儿,想从女儿那儿得到答案。然微儿的缄默,让她伤心不已,“这个月儿,莫不是走火入魔了不成。”
“母亲息怒,此番月儿已去了东昭,不会再有机会伤害微儿了。”微儿实话实说,然一想到水湘月与东昭王在一起,她还是有些莫名的难受。
闵氏疑惑的看着微儿,“我知道这次三君问鼎灵境她一定赶上了,只是她去东昭做什么?”
“她看上了东昭王祁冥夜,现在已经做了人家的爱姬了。”离鸢嘟着嘴解释。
闵氏眸色一沉,吃不透这个月儿又要干什么,好歹有殷龙跟着,至少性命无忧。
“大夫人,二夫人请您和三小姐过去用晚膳。”门口站了一侍婢,恭敬回话。
瞧瞧窗外,雪不知何时歇下,白天的光亮也逐渐弱去。不知不觉,竟说了一下午话了。
闵氏道:“你去告诉二夫人,就说我不去用饭了,让人将饭菜都送来雅幽阁。”
“是,奴婢告退。”
微儿有谐疑水湘月的话了,母亲的日子并未过得有多凄惨。
可当侍婢将饭菜送来后,微儿又立即打消前念。瞧着一桌素食仿若剩菜,也不难怪水湘月要那般诋毁。
“母亲喜素食?”
“清心寡淡多年,早已习惯。你是灵境圣女,吃食应该也很清淡罢。”
微儿点点头,离鸢则不知如何下筷。
不多时徒然听到水亦春的声音,“大伯娘,三妹。”
众人看向门口,见水亦春拎了一食盒进来,“瞧我给你们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说完,皱着眉将桌上的素食全收了,从食盒里取出几道精致小菜,“这是我专程让厨房新做的,三妹领了客人进门,吃食可不能怠慢。”那些素食是大娘方才随意捡了送来的,不是他做小辈多嘴,的确太不像话了。
“还是亦春你贴心,只怕你如此用心得给自己惹麻烦了。”闵氏难为的摇摇头。
水亦春愣了一下,随即无所谓的笑道:“没事儿,快吃吧,天冷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餐饭吃得人各怀心思。
晚些时候,闵氏安排离鸢睡客房,自己则与微儿同榻而眠。
这一夜她浅眠,也知晓母亲并未睡着。她佯装睡意隆甚,只为掩饰睁眼无语的尴尬。
然黎明时候,她又真的睡去。
复又醒来,身旁却不见母亲踪影。
……
同一片静谧的天空下,一辆奢华的马车方进入东昭王城境内。
水湘月装了大半旬的身子不适,亦因圣灵石不见踪影之事苦恼不已。眼着王城在望,她也愈加躁急起来。
祁冥夜依着车室,手持一册却读意泛泛。他的视线一直盯着小憩的水湘月,发现她的静止状态最像十一。不禁忆及那日离开灵境的情形,他看到十一站在远处望着他的方向,纤影似光,虚缈得不似凡人。
又想到曾经对她的伤害,目下他为她做的,她会领情么?
说什么伤害她是因报复她的欺骗,不过是自己不敢承认对她动心而已。伤她愈深的人是他,而疼得折磨的亦是他。
什么自作自受,不外乎如此。
看着水湘月出神,思绪飘出车窗外,这会子十一会在干嘛呢?
她可会记得那日夕阳之下他的交待,‘若是偶尔想起我,就系条黄丝带在枝头上’。她会偶尔想起他么?十年之后,灵境重逢,他真能有幸目睹一树丝带随风翻飞的景致么?
一个傍晚时分,马车驶进王城驶进王宫。
这一刻,水湘月彻底绝望了。
圣灵石未到手,却要将自己葬送在这王宫里么?
不,她不会放弃。
殷龙化妆成侍卫一路跟随水湘月,东昭王正好吩咐人送水湘月回春华殿,殷龙领命下来。那夜与小姐得见东昭王对圣女示意,次日他便马不停蹄披星戴月往东昭赶。利用所有手段打探圣女在王后宫的身份和地位,虽说没有东昭王宫的布局图,但怎么去到春华殿他还是知道的。
等到四周无人,殷龙焦急的沉声道:“小姐,事情已超出咱们的预计,再拖下对你很不利。”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水湘月低声说着,语气里不乏烦燥,“可事已至此你让我放弃,之前那些辛苦不都白废了么?”
“小姐,算我求你好不好,咱们不趟这淌浑水了,你也说灵境有了下任圣女继承人选,就若你拿到圣灵石又能如何呢?若许根本不用等到下个十年三君问鼎灵境,大长老就会命现任圣女退位了。”
殷龙说得一点儿也不错,可她就是不甘心。凭什么微儿能得到一切呵护和宠爱,她就什么都赶不上,到头来还有可能会白忙活一场。“可我不想就这么算了。”
“小姐,你清醒点儿好不好?你跟着东昭王来东昭,本身就是个错误的决定。现在不是你想不想算了问题,而是如何保命的问题。”
水湘月这才意识到殷龙话里的严重性,她要拿到圣灵石,还得有命活着离开东昭,都不是件容易的事。若事情都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她也只能破爷沉舟了。
春华殿门口,早早就有人等候。
朱砂一见不远处款款而来的人,热情的迎过去,眼中盈泪,“十一姑娘,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水湘月听殷龙说过,按印象中殷龙描绘的人形,她应是朱砂无疑。伸手拉住她,笑道:“傻瓜,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得侍候我一辈子。”
“呸呸呸……。”朱砂说:“今儿是姑娘回宫的好日子,别说这不吉利的话。”
主仆牵着手进了春华殿,水湘月又问:“怎么不见碧心?”
朱砂说:“玉花宫的思兰郡主身子不适,柳玫姑姑暂时让她去玉花宫当差。真是的,也不知道姑娘就要回来,否则就不让柳姑姑把人带走了。”
“无妨,碧心本就是春华殿的人,迟早会回来的。”
水湘月无心的说着话,朱砂却听进去了。思忖姑娘怎么忘了碧心原本不是春华殿的,是后来王才派来的。想不通,又因重见主子高兴,朱砂便不往心里去了。回身时见那送姑娘回来的侍卫还在,说:“你怎么还在这里,赶紧回去向王复旨。”
殷龙不想离开,无奈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不遵守就得露破绽。
“这侍卫是新来的么?怎么如此不懂规矩。”朱砂嘟囔了一句,看向水湘月时又笑开,“姑娘车马劳顿,奴婢这就去打热水给姑娘沐浴,或许王今夜会过来就寝,咱们得早做准备。”
朱砂兴致勃勃的出殿门打水,水湘月却听得心惊胆战。若是真让东昭王发现她仍是完壁之身,那么她是假十一的面目也就不攻自破了。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朱砂打来水沐浴,水湘月泡在浴桶里千思百虑。终于,半掩窗扉外飘扬的穴给了她灵感。
寝殿里有地毯和暖炉,殿外与殿内的温度就是两个世界。
趁着朱砂不注意的空隙,水湘月就穿着薄薄的亵衣冲到殿外。一阵透骨的寒意瞬间冷透了整个身子,可水湘月却得逞的笑了。
朱砂惊呼着冲出来,就要将水湘月往寝殿里推,“姑娘,您这是什么?小心邪风浸体呀!”
水湘月拽住朱砂的手,刻意拖延在殿外呆的时间,她露出几分激动后的委屈说:“我听到动静,以为是王来了。高兴的迎出来,没想什么这儿谁都没有。朱砂,你不是说王有可能会过来的么?怎么现在还不过来?”
原来主子是思念王,朱砂一边将主子拉进温暖的寝殿,一边说:“王要过来肯定也得把事情处理完了,从前不都是大半夜才过来么?姑娘赶紧用晚膳,然后在等王过来就是。”
水湘月好似听话的点头,朱砂说:“奴婢下去准备晚膳,姑娘先休息一下。”
看着朱砂离开,水湘月又跑到殿外部在寒冷的空气里。之前在安楼时她担心东昭王动她的身子,就让殷龙点了自己几处暗穴,让她看起来真像车马劳顿,邪风入体的症状。可那只能得逞一时,若真要达到目的,还得自己真病。
一听到朱砂回来的脚步声,水湘月赶紧回到寝殿里,才一嗅儿,她就感觉自己身子出现了异样。可她不仅不担忧,反而为之高兴。
朱砂领着两个宫婢送来晚膳,示意宫婢离去后,她将一碗药汁送到水湘月面前,“奴婢担心姑娘方才受冷染上风寒,特意让人煮了一碗姜汤过来,驱寒很有用,姑娘快喝了吧。”
水湘月讽这宫婢可真体贴主子,可这姜汤是万万不能喝的,一喝自己岂不是白受冷?端过来拿在手里小抿一口,“嗯,好烫。”
“姜烫就是要趁热喝才有效呢。”朱砂且说且走向桌台准备布菜,水湘月瞬间将姜汤倒在一旁的花盆里,还装着一副认真喝下的模样。
“朱砂你真好。”水湘月边说边将碗递给朱砂。
朱砂有些不好意思,“照顾好姑娘是奴婢的本份,再说若是姑娘有何不适,王责怪下来奴婢可承担不起。”
病,来势汹汹,后半夜水湘月就开始发热,等到朱砂发觉,她已头晕目眩了。
主子才回来头一晚,就遭这么大的罪,朱砂自认自己的性命到头了。先去请了御医,又让人通报了王。随即在王赶来时跪在主子床榻边请罪。
“都是奴婢的错,请王赐罪。”朱砂磕下头。
水湘月半靠在祁冥夜怀里,“求王不要责怪朱砂,都是妾身不好,身子太弱让王操心。”
祁冥夜提了提她身上的被子,垂手侍立在侧的御医,“爱姬是怎么了?”
御医拱手道:“回王的话,十一姑娘是感染了很严重的风寒,高热不止,微巨正打算用针灸之法为姑娘却热,虽不能痊愈,但至少能让姑娘好受些。”
“那还不快施针。”祁冥夜沉声下令,御医立即惶恐靠前,对着水湘月施起针来。
水湘月没料到病是病成功了,可如此严重倒是她意料之外的。
等到御医施完针,果真是好受许多。可她拽着祁冥夜的袖摆撒娇,“王,妾身还是难受。”
“爱姬不必担心,御医已下去开药煎药了,等爱姬服下明早就会痊愈。”祁冥夜耐心安慰,吃不透她到底想耍什么把戏。
水湘月依旧不依不扰,委屈的落下泪来,“王说过不会让妾身再受伤害的,妾身现在这么难受王都不管,妾身好难过。”
“那要怎样爱姬才会好受些呢?”
水湘月见时机成熟,借机道:“圣灵石的灵力或许能帮到妾身,王将圣灵石还给妾身罢。”
原来目的在此。祁冥夜心疼的揽过她,“本王方才沐浴落在寝宫了,不曾带在身上。爱姬稍等,本王就这去取,今夜就在春华殿过夜了。”
她病成这样东昭王应该不会纵欲才是,水湘月狠了狠心含羞应下了。
祁冥夜一离开,倒叫朱砂纳闷了。从前若是十一姑娘有何闪失,她可是头一个遭龙颜圣怒的,今儿怎么话都懒得和她说?
御医的药很快就端来了,水湘月忍着苦涩吞下去大口。
随后便因疲乏得很,在祁冥夜赶来之前就睡下了。
翌日朱砂告诉她,王过来见姑娘睡得很实,不忍打扰便又回自己的寝宫了。
水湘月本就惨白的脸气得更加苍白,不能发泄的抑闷窝在胸口,激得她浑身颤粟。
……
今日天气很好,阳光照在积雪上闪闪发亮。
闵氏又在敞青阁的院子里修剪花草,有几株盆栽已开了冬日里的花。
水亦春送来的那盆冬茶,花苞已裹了许久,就是不见绽放。
微儿听到母亲一声叹息,站到她身旁,目光略带疑惑。
闵氏遗憾的说:“这株冬茶是茶花里的雪仙子,亦春送来时就一直紧着花苞,我侍候了那么久,也没能感动到它开花。”
“母亲想看冬茶开花?”
“我想让你看看。”闵氏拉着女儿的手说,“你爹也很喜欢冬茶。”
微儿淡然勾唇,徒然将手伸到冬茶上方,只见她一个深呼吸,力量全由掌中散发。催生的灵力沐浴到花枝上,很快还是花苞的茶花绽开了层层花衣,怒放此时。
收回手,看着母亲,“果真是雪仙子,很美。”
闵氏却道:“微儿,你的灵力是属于三朝巫师的,除非自身受到威胁,否则切不可随意动用。”
微儿颌首,又见严母渐渐笑开,“太好了,花开了。”伸手摘下一茶并入微儿发间,温和的言道:“微儿心慈人善,将来必有福报。”
微微浅浅的笑了笑,不置言语。
闵氏又拉着她进了屋,从一书架上取出一本曲谱,“你爹对你愧疚,常说亏欠你。我们没什么东西留给你,只有这本曲谱是你爹毕生的心血,我今日将它给你,希望你好好留着。”
“如此珍贵,微儿不能要。”微儿推了回去,毕生心血,她承受不起。
闵氏复又放到微儿手中,“这是我和你爹两人决定的,你必须收下。”
微儿推不掉,只好拿在手里,又听到母亲说:“这里面的曲子有当初你爹与我相遇后长久不见的相思意,也有再见分开的离别情,曲调悠远,动人心弦。若你以后有心上人而不得见时,可奏此曲以疏己怀。”
母亲的一番话,已让微儿惆怅不已。
她想起了那抹强势邪佞的身影,想起了他温柔的语气和霸道的凌厉,还有她伫立在青石包上看着他的马车远走时缭乱得无法平静的心绪。
这一切,无谱亦成调。
“微儿,莫不是你……?”不是闵氏眼尖,而是母子连心,且微儿此刻的瞬息百变的表情亦如她当年思念夫君的表情。
微儿缄声不语,她不知如何回答母亲。
闵氏叹息道:“灵境可有衙下任圣女接位之人?”
不明白母亲为何这样问,可微儿还是老实的点头。
闵氏也不再言语了,深知接下来就要盾灵境长老的打算了。
“微儿,微儿你在吗?”
离鸢的声音突然响在敞青楼,微儿将曲谱放入怀里,随母亲一起迎出门口去。
见离鸢颜色着急,便问,“离鸢,怎么了?”
离鸢边喘息边道:“方才大公子引我参观水家堡,得知余非的父母已上门来正式商议水湘月与余非的亲事,一会儿就该请你和圣姑前去花厅见客了。大公子让我赶紧来通知你,他先去挡一会儿,你得赶紧想好对策呀!”
“我不是水湘月,而且就若是月儿,也断不会嫁余非之徒。”微儿不动声色的说。
“可是微儿,在整个水家堡人的眼中,你就是水湘月。”如果是从前的离鸢,肯定拉着微儿走了,可是现在她舍不得水亦春,“你快想想办法,你可不能被当作水湘月糊里糊涂就让人给嫁啦!”
闵氏一拧眉,当年相公带着她和孩子回水家堡,所有人都认为月儿是独女,根本不会想到她还有个双生的姐姐。而且这样情况下,她不能让微儿替月儿嫁到余家去。
“微儿,娘能再见你一面心愿已了,你赶紧带着离鸢回灵境吧,只有在灵境你才是最安全的。”
“我走了,母亲会如何?”
闵氏望向祠堂的方向,神情温柔的说:“这辈子你爹并未负我,我不忍离他而去。那怕永远背着来路不明的身份,寄人离下一生,我也要守着他。”
无须多做解释,微儿已明白母亲的处境。这几日的相处,她发觉母亲能发粗的地方只有三处,雅幽阁、敞青楼还有祠堂。也许月儿能为她做是更多,可微儿却只能为她做一件事。
“大夫人,三小姐,堡主和夫人请你们前去花厅见客。”
有小婢前来相邀,闵氏拦在微儿面前,“这是娘和月儿的事,与你无干,你赶紧走吧。”
从前呆在灵境久了,微儿就想往外跑,尹哥在安楼小镇的尹微园正好满足她的心愿。可在尹微园呆得太久,她又不禁想回灵境。然而自醒来后,她对许多原先在意之事变得不在意。就若此时,她觉得呆在何处都是一样的。
“母亲只管在此稍候,我去花厅见客。”她能看出母亲并不因为此事而为月儿着急,毕竟依水湘月的脾气,想逼她就范谈何容易?她此时介意的是自己惹上本该月儿的麻烦不易脱身。
闵氏张了张唇,终是没说什么,只是交待,“你二叔治家严谨乃是本份,并未苛待母亲。”
她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太难为水家的人,而她心里亦有数。
由小婢领路,微儿和离鸢一起前往。
而此时的水家花厅,堡主水振云,夫人杨氏端坐上位。右下方乃是余家老爷和夫人,儿子余非与水亦荣坐左下方。彼此相谈甚欢,似乎对这桩亲事很是满意。
然而一旁的水亦春一开口,却让厅里的气氛顿时冷了起来。
“爹,大娘,孩儿不赞成这门亲事。大伯死后大伯娘本就无依无靠,你们这样做不是逼她们母女么?”
水振云冲余老爷尴尬一笑,随即怒瞪着儿子,“当着余老爷和夫人的面你胡说什么?这亲事一早就订下,哪里轮到你来说三道四?什么自你大伯死后她们母女无依无靠,说出来你也不怕别人误会我苛待她们母女。”
水亦春不服气,站到厅前看着父亲,“儿子不是说余家公子配不上月儿,而是月儿应该找个更好的人。”
“你住口,月儿已经不小了,而且在外举止不检,若不是余家老爷和夫人心胸宽广,月儿这一辈子也嫁不出去。”水振云怒喝儿子拆他的台。
水亦春反驳,“你不能这样说月儿,月儿容貌天下少有,若她不厉害些早就被人欺负了。”
“混账东西,你今儿就是要跟我唱反调是不是?”水振云拍案而起,“自古儿女亲事父母命媒妁言,你大伯过逝了,大伯娘深居简出,若我不替月儿操心还指望你能替她找个好人家么?”
水振云声落时,小婢正好领着微儿和离鸢来到门前。
看到大哥低搭着脑袋,又闻方才的话,不难知晓是大哥替她出头被训叱了。
“爹娘,你们看,她来了,她来了。”余非一见微儿,贪婪的双眼直发亮。
微儿携裙移步门槛里,双手腰前端放,步履优婉,姿态娴雅。她未带衣物,也不介意穿着水湘月的绣裙丝鞋出现在人前。目不斜视端看前方,面无表情的玉廓肌若凝脂,纤唇不点而朱,柳眉近似远山含黛,一双美目清澈如潭。青丝绾起,后束缎带,发间惟一朵雪仙子茶花点缀其间,仿偌漆黑的夜空升起的一轮皓月,独占尘世所有妁华。
余家夫妇满意的点头,而水振云夫妇却对如此雅静的水湘月很不适应,一时间看得愣神,若非那张脸,他们都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侄女见过二叔、婶娘。”微儿与水亦春并肩施礼。
这一声不轻不重的女声将水振云拉回了神,而见这样知礼数的水湘月,他竟不知如何作声了。还是夫人扬氏先开口,“听荣儿说你此番出去,回来便转了性,我还不相信,这一瞧还真是让人刮目呀。”
“性子由小养成岂能轻易转的?婶娘对侄女刮目相看,估计是从前并未真正见过侄女罢。”微儿说得一点儿不错,但听在杨氏耳中便不是这么回事了。
“哟,嘴也利索了,还以为你会继续对我吹胡子瞪眼呢。”杨氏冷笑着坐下。
“你胡说什么?”水振云不悦的看了一眼夫人,又对微儿说:“快去见见余老爷和余夫人,你既是明了理,就该能理解二叔为你的一番苦心。”
水湘月脾气太直,遇到阻碍总一味强硬。微儿则不同,她现在渐渐明白该如何将危机化险为夷。站到余家夫妇面前,微儿又施礼,“余老爷,余夫人。”
“好好,不必拘礼,我儿真是好眼光啊!”余夫人欢喜得很,对这个未来儿媳很是满意。
“那是。”余非得意的站到微儿身旁,大大咧咧的就将手搭在了微儿肩上。“我挑的媳妇还有错儿?”
平常微儿定会出手推开余非,可此刻她不打算这样错。她就是要让在场所有人看看,余非是不是真的能配得上‘她’。
亦正如微儿所料,余非的手一搭在微儿肩头,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余非没家教,摆明浪荡子的脾性已不必由人来说。
而微儿亦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推掉这门亲事,她说:“二叔,这就是你苦心为侄女寻的好亲事么?想镜花府水家堡天下闻名,水家的女儿若与这样的男子成了亲,传出去岂不是说二叔你眼光太差。何况父亲死后我们母女一直由二叔照顾,二叔将侄女嫁给这样的人可是有不顾兄长体面之嫌。二叔,侄女没提醒错吧。”
微儿说完,一个碎步旋身脱离余非的肩膀。
水振云倏地被微儿的话堵得无言以对,余家夫妇也为儿子的丢人现眼感到不耻。他们在家宠儿子,儿子如何不管,可是在即将结为亲家的人面前举止欠妥,实在是太丢人了。且听这三小姐一番话,显然不是个善类,娶进门未必是福气呀。
“这余家聘礼都下了,若是因为这样的小事退婚,月儿,你可真是在镜花府出了名,再难找到婆家了。”杨氏不满夫君缄口,作声道:“余公子方才之举,不也是看到你太激动所致。想你可是这镜花府难得的美人,哪个男人看到你能把持得住呀?等到过了门,你想怎么调教自己的相公,还不是随你高兴么?”
“是是是……。”余非讪笑接下话来,“等娘子过了门,我一定对她百依百顺,她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瞧瞧瞧瞧,这余公子多高的觉悟呀?”杨氏是恨不能早些将水湘月嫁出门,省得在家看得碍眼。“能嫁这样的人是你的福气。”
“大娘,这门亲事本就不合适,你何苦非得说得天经地意似的?”水亦春插嘴。
杨氏怒视着水亦春,“住口,这哪儿有你说话的份?”
“要我嫁也可以。”微儿浅笑着看向余氏夫妇,“若你们能答应过门后立即让我这个儿媳妇当家,并将名下所有商铺的经营交由我打理,我就嫁。”
余老爷一听,脸色巨变,“那怎么行?我余家几代创下的基业怎么能交由你一个外人。”
“那这门亲事就作罢,想来水家堡也不屑于那点聘礼,就请婶娘退还回去罢。”
“这事哪儿能由你做主的?”水振云怒容满面,头一次觉得在水湘月面前提不起气势来,他很恼火,说:“聘礼我已收下,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二叔何必动怒?”微儿依旧不疾不徐,“既是侄女的提醒和条件还是没能令两边长辈打消念头,那么就请再听侄女一言。”
“你想说什么?”水振云警惕的看着她,突然发现自己怎么一点儿也不了解水湘月,她分明是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的。
微儿回身走了两步,站到门口处抬眼。天空阴霾阵阵,似又要落雪的征兆,“二叔是从过逝的父亲手中接下水家堡的产业和家财,娘亲淡泊不喜亦不屑。可二叔不能忘了你兄长我父亲还有我这么个女儿?侄女至今为嫁,就若嫁亦难拿出嫁妆出手。水家堡的产业遍及三朝境地,我想过了,不用二叔将整个水家堡的产业退还于我,我只要三分之二即可。”
水振云夫妇一听,顿时惊得脸色巨变。他意识到什么,立即拱手抱歉的看向余家夫妇,“余老爷,余夫人,实在不好意思,现在有些家事要谈,还请二位先回去,这门亲事咱们改日再聚商谈。”
余家夫妇也觉得呆不下去,更为水家三小姐这样的野心感到恐惧,连忙拽着自己儿子走了。
屋子里的奴婢又被清出去,离鸢就是不愿意走,站到微儿身边希望所有人都无视她。她看惯了天真无知的微儿,性情冷淡的微儿亦快看厌了。要发威的微儿,她特别期待。
“我方才是不是听错了,水湘月,二叔自认没有对不起你。虽说你爹死后家产都由我接下来,但我也不曾亏待你们母女,何况你也说你母亲生性淡泊,是不可能撑住这份家业的。”
说来说去,不过都是为自己的贪婪找借口,“侄女知道二叔打理家业辛苦,所以才道只取家产三分之二,那三分之一就当作是补偿二叔这些年来的劳累。”
“你也太痴心妄想了。”水振云气得双眉横立,“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也想独享这份家业?”
“二叔已为侄女定了亲,侄女该有这个能耐了。”
水振云似乎听出苗头,说来说去都是为那门亲事。他深吸了口气,退坐到主位上,端起茶道:“是不是我退了这门亲事,你就不会再打家产的主意了?”
微儿斜身,一字一句道:“退了这门亲事,我只拿三分之一,若然不退,三分之二侄女是铁定要拿回的。”
“你……。”水振军气得将茶盏丢出去,温热的茶水溅得热氲四散而去,“你凭什么与我谈条件?”
“多说无宜,二叔只管说答应与答应。”
“如此荒唐的提议谁会答应?”杨氏站到相公身旁,嘲弄微儿的异想天开。
“婶娘何必急着复我?二叔还没开口呢。”微儿头一次有了明确的表态,薄冷的笑意从她唇畔溢出,暖暖的花厅顿时寒意凭添。
水振云目不转睛的看着水湘月,她若干次出门,若干次得见,知晓她脾气怪异,却从未有过如此这般的难以招架。那一副看似倾城的容貌之下,波澜不惊的目光从容得滴水不漏,咄咄逼人的气势竟压得他忍不住胆寒。
“若我不答应,你又能耐我何?”他岂会将水家堡的一切交到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手中。
早知事情不会轻易达到目的,微儿也不着急。“二叔不用这么快作决定,侄女会给二叔一个月时间为限,二叔仔细考虑清楚后再说。”
微儿平静言毕,摇身正欲离去,又突然止步回眸,“这一个月里,我和母亲都不希望得到任何打扰,也不必再劳烦婶娘费心我与母亲的吃食,侄女告退。”
一直不曾作声的离鸢随着微儿步出花厅,余下整个花厅的人复杂的看着那抹离去的背影。
曲折的连廊里,能清晰看到一条水脉静静在桥下流淌。
离鸢面露惊喜之色,才要开口,却听到有人先她喊出声,“月儿,你等等。”
原来是水亦春追出花厅,微儿和离鸢伫步,回身等候水亦春赶上来。“大哥有事?”
水亦春臆测月儿在花厅的镇定和从容是佯装的,估计离开花厅就会露出本色。可她一开口,语色比在花厅还平静,水亦春经不住疑惑了,试探的问,“月儿,你是认真的么?”
微儿眨眨眼,似乎不明白水亦春在说什么。
“我是说你打算要回水家堡三分之二产业之事?”
“大哥觉得我是在开玩笑么?”些许寒风迎面,凉凉的感觉让她更加清醒。
水亦春急得蹙眉,“月儿,我不知你哪儿不对竟会这样顶撞我爹,还威胁他。要知道爹能接下水家堡的产业并顺风顺水打理至今,是有一定手段的。你今日这样与他冲突,可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微儿不以为然,轻轻斜过身去,她看到一只麻雀停在萧条的树枝上,“有些事情做得好,抑或是一直拥有,那也不能代表属于他。至于有什么后果,大哥多虑了。”
“我岂会多虑?”水亦春急得近前一步,“虽说我这样说自己的父亲是不孝,但我不能不提醒你,他绝对有上百种方法使你就范,而且不会给你任何翻身的机会。”
“按大哥的意思,我现在就该回去向二叔赔罪?然后听话的嫁到余家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水亦春急得不知说什么好。
微儿复斜身面对他,“大哥有这份心意,妹妹心领了。在此小妹也要多提醒兄长一句,身份和地位不是别人施舍的,而是争取的,你若不努力,就永不会有机会。”
水亦春闻声怔愣,他很明白妹妹的意思,可他又真能这么做吗?
站在连廊看着月和离鸢走远,水亦春敛眉沉思起来。
“想不到你也会说出这么鼓励人的话。”离鸢悄然打量微儿。
微儿续言道:“我可是为你好。”
“为我?”离鸢疑惑的看着微儿,随即似明白了什么,脸瞬时红若绯霞,“你鼓励别人干我什么事儿?”
娘说离鸢对大哥有意,看来是真的。
“微儿,你打算怎么做?万一真如大公子所言,水堡主在这一个月中对你不利怎么办?”
微儿想了想,“你出门去买只信鸽回来。”
“信鸽?你想与灵境联系?”
微儿点点头,“灵境不能插手三朝政事,但民间这种小事应该能管管。你买好信鸽的,递信给尹哥,让他收集好有关水家堡的所有讯息告诉我。”
离鸢闻声笑道:“你知道吗微儿,我发觉有个事情做比呆在灵境无聊强多了。”
“是么?”
“是啊!”离鸢又敛下笑说:“只是我很想小意,你会不会也想她?”
那个肉肉的下任灵境圣女,微儿不语,唇角却不由自主的笑了。
那厢微儿为水湘月的事忙得很,这厢水湘月顶替微儿也没闲着。
她借着风寒这个由头已病了好些时候,侍姬十四偶尔过来坐坐,她却不知该和她说什么?言词上小心谨慎,生怕在什么地方招惹得侍姬十四起疑心。
思兰郡主似乎与她要好,但每次见面她溢露的歉意却让她甚感疑惑,亦是不敢在她面前多说话。
东昭王倒是经常过来探她,因着她的病身子也不从在春华殿过夜。她看到装有圣灵石的芙蓉袋就系在他玉带上,可也只有胆看,不敢伸手去拿。
偶尔在他面前提及,他总问她是不是想把送他的东西收回去?次数多了,水湘月自是不敢再提。
为什么她总是得见而不得手呢?水湘月反思是不是自己付出太少,她并未真正的接触过东昭王。回来快一个月了,东昭王从未在春华殿就寝。莫不是东昭王生了薄情寡意之心,他将‘十一’带回来只是满足他身为帝王的虚荣心?莫说王,哪个男人会乐意看到自己的女人偷逃,还偷逃成功!
若真是如此,她想得到圣灵石岂不是痴心妄想?
如此一来,她惟有破釜沉舟了。
这一夜,她打听到东昭王要出城不归。她让朱砂将晚膳的小菜弄得精致,又温了一壶酒。朱砂奇怪王出城,姑娘怎么喝起酒来了?
“姑娘,您风寒刚愈,吃酒伤身呢。”
水湘月解释说:“王昨夜悄悄告诉我,今夜回来后想来春华殿饮酒,我特意提早为王温着。”
姑娘一直拖着用晚膳的时辰,原来是为这事儿。朱砂抿笑不语,想着主子真体贴。
水湘月吃了晚膳,独余下那壶酒。
朱砂以为她要等王,就一直陪着。
水湘月嫌朱砂碍事,吩咐她下去休息,若是王来再唤她。
朱砂领命离开,却忘了拿走那壶酒。
不多时,水湘月等候的人到了。
她坐在烛影下,头也不回的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殷龙一副御卫装扮,步入水湘月的视线。
“薛照青很看重你?”
殷龙设法顶撞了一御卫,又故意在御卫统领薛照青面前露露身手,成功的引得薛照青注意,并有机会巡视宫闱从而正大光明靠近春华殿。
“你找我来就是想问我这个?”面对她的固执,殷龙无计可施。
水湘月答非所问,拿过桌面上那壶酒,面无表情的说:“把它喝了。”
殷龙不解,“你明知我修炼的武功心法不能喝酒,后果是一天一夜丧失内功形同常人。”
水湘月不理殷龙的解释,用命令的口吻道:“把它喝了。”
殷龙不反抗了,拿起那壶酒仰脖一饮而尽。
寝殿里一时间没了动静,静得只能听见窗外雪落的声音。
酒意逐渐吞噬着殷龙的意识,而他却不多问任何一句。仿佛这条命就是水湘月的,自己心甘情愿让她摆布。
看到意识逐渐失去的殷龙,水湘月站到他面前,徒然伸手揽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龙哥,对不起,为了达到目的,我不得不这么做。”
殷龙就着最后的意识,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晕眩的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水湘月眼中噙泪,很快滴在殷龙脸上,“对不起。”
不论即将发生什么,殷龙都无力阻止,终是合上眼,水湘月深呼吸后扶着他倒在床榻上。静看了看殷龙,伸手解下他的御卫服饰,一件一件丢在床下,一次一次加深对微儿的恨。不是她自己要走这一步的,是微儿逼着她走这一步的。扯开衣袂,退下绣着玉荷的罩烟衫,吹熄风灯后躺在了殷龙身边……。
事后,水湘月在小榻上坐了一整夜。
殷龙拍着疼痛的脑袋清醒过来,晨曦刚至,没有温度的光缕透进窗棂,泄落在水湘月单薄的肩头上。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低声怒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他是想娶她,想让她成为自己生命中重要的女人。根本不会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得到她,还是在东昭王的后宫里。
水湘月并未立即作声,良久,才道:“你不必再待在宫里了,微儿这次接到母亲的信一定会回镜花府水家堡,我要你立即赶回去,——把她杀了。”
殷龙闻声愣了一下,“她不可能在水家堡呆的时间太久。”
“所以你要赶紧动身,一定要取了她的性命。”不然,她的一切都白付出了。
殷龙下榻穿上御卫服,既然事已发生他也只能接受。站到水湘月面前,露出温柔,“你……还好吧。”
水湘月不想看到他,合上眼说:“你快走。”
殷龙向来有自知之明,水湘月的心不可能在他身上作半分停留,所以他的感受如何水湘月不会在意。然他既是拥有过她,不论她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会接受。
殷龙走后不久,朱砂就推门而入,在看到主子起得太早又衣着单薄坐在小榻上时吓了一跳。
赶忙上前拿件衣衫上前披在她身上,“姑娘,这样又会着凉,时候还好,你再回床上睡会儿吧。”
水湘月一直压抑着自己焦燥的情绪,朱砂的声音仿佛撕裂了道口子,激怒了所有的怨恨全然迸发出来,吼道:“不用你管,滚,滚出去。”
朱砂从未见过十一姑娘如此生气,被骂得回不过神来,有些委屈的红了眼,转身退了出去。
奎星台的黎明美得妖冶,布置素雅的露台,帷幔在晨风中恣意徘徊。
风宇哲伸着懒腰踏步台阶,一眼便瞧到一副慵态懒散的祁冥夜。他斜依着圆榻,黄金色的绵丝云被掩在胸口之下,目光难断深浅,远望被薄雪覆盖的山林。
“醉了一整晚,早朝都歇了,这副松散的样子若让朝中老臣撞见,估计你得有阵子耳根难以清静。”
狭眸微斜,掀起一抹不以为然的讪笑,“巫师也是重臣之一,你可是要开始说教了?”
坐到软凳上,一侧的侍婢立即泄盏热茶,风宇哲饮了一口,随即笑道:“我可没有资格说你。”
“算你有自知之明。”祁冥夜动了动身子,往风宇哲来时路看了一眼,“妃卿还未起么?”
“起了,我让侍婢打了温热的泉水,继续用爷入泉水中让她浸泡。”妃卿的身子一天天见好,风宇哲满心安慰。
祁冥夜一抬手,侍婢立即恭敬奉上茶盏,“你们几时成亲?”
放下茶盏,风宇哲露出难为之色,“母亲一直坚信爷爷的话,说妃卿是个不祥的女子,娶进风家会遭灾。若我们想取得母亲同意成婚,估计并非易事。当然,若是由王赐婚又不一样了。”
“也许老夫人忧心的并非老巫师的预言,而是妃卿的出身和来历。”妃卿并未王亲贵胄,只是一个行脚商人之女。妃卿从小体弱多病,父亲因欲为她寻得良药四下流浪才做的行脚商人。在一座破庙弥留之际,偶遇风宇哲,死前托孤,风宇哲便抗起了这份责任。也道他原本可以不管,可风宇哲说他忘不了妃卿看着父亲尸身时绝望悲苦的眼睛。
“也许罢,那王是否给赐个尊贵点儿身份给妃卿,如此母亲和风族的人便不再会有非议了。”风宇哲半天玩笑半认真道。
说来说去总是在打他的主意,然身份又岂是能轻易许人的?不过若非得已,或许他真会这么做。“我会考虑。”
听到祁冥夜给了他严肃的回答,风宇哲倒为难起来,“不,这是我自己的事,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只要我和妃卿一起努力,总能滴水穿石,得到母亲的认可的。”
“那怕用一生的时间?”
“那怕用一生的时间。”
同样一句话,语气的不同则表达着不同的意思和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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