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听欧阳如一的长篇史诗《周颂》第十六首：说季子

（一）

中国的王位为什么要父子相承？

大概是因为“家天下”吧？

若是兄弟相传就是“族天下”，

若是同道相传就是“党天下”，

若是唯贤是举就是“公天下”，

王位传到哪里就说不定了。

.

在周朝，中原各国的王位都父子相承，

由嫡长子到世子到太子，很清楚，

少了多少纷争呵？而在四夷之方国，

多是兄弟相传，就像今天的沙特阿拉伯，

王位要先传儿子再传孙子，那就是

上千个年轻人看着几十个老年人击鼓传花，

也不尽然，有的孙子比儿子都年长，

那就更没戏了。而在相当于周朝之古希腊，

王位的继承人竟然由元老院来决定，

与家族无关，这不就是不流血的政变吗？

.

中国的王位父子相承，但

传嫡不传庶，传长不传幼，

就出现了许多高风亮节的故事，

这里说说吴国的公子季札。

（二）

史载周太王生有三子：

长子太伯、次子仲雍、三子季历。

季历的儿子姬昌深受太王宠爱，

就是周朝的开国天子周文王。

季历想传位于姬昌，太伯和仲雍

就借采药之机逃到了荒凉的江南，

定居于梅里，今江苏无锡的梅村，

他们自创基业，建立了勾吴古国。

.

太伯死，无子，仲雍继位；

仲雍死，其子季简继位；

季简死，其子叔达继位；

叔达死，其子周章继位。

此时正值武王伐纣，寻找周室宗亲，

他们为找周章真是“大费周章”，

就此封之为吴君，位列诸侯。

从太伯到寿梦传十九代，

国力强大，自称“吴王”。

.

王寿梦二十五年死。有四子：

长子诸樊、次子余祭、三子余昧，

这第四子就是季札，素有贤名，人称季子。

寿梦生前想传位于他，季子避而不受，

长子诸樊代政，曾对天发誓：

寡人定要把王冕加于四弟。

（三）

诸樊元年，王诸樊服丧期满，

召季札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寡人现在就要你做个决定，死，或继位。

众臣见那大王的架式，都为季子捏了把汗。

.

季子说；大王，昔日曹宣公死，

诸侯和国人都以新立的曹君为不义，

欲立子臧为君，子臧自杀新君才得安坐，

世人皆称子臧：遵守节义之人也。

大王为长子，是上天定下的继承人，

若问我想死想活，我都看见子臧向我招手啦。

.

王诸樊无奈道：我知王弟去意已决，

欲抛弃家室财产，就耕于山林。请

受田于宫苑，好让愚兄每日看见王弟的身影！

众臣皆感伤涕零，也不再提及此事。

.

王诸樊十三年，死。

遗命把王位传给二弟余祭，

说：你为先王次子、你后是余昧，

余昧后就是季札，季札终将继位，

我在九泉之下可瞑目矣！

（四）

王余祭知道季札坚决不受王位，

就给了他一个最舒服的职务：

上卿，代表吴国交游天下。

.

季札第一站就去了鲁国。在鲁都曲阜，

他听到周朝的宫廷音乐洒泪道：

吾不见陶唐遗风、文王余韵久矣！

当他听到《招箾》并看了其舞蹈又感叹道：

美德的巅峰啊，太伟大了！

如上天覆盖万物，如大地无不承载，

有再好的音乐我都不想听了！

在鲁国，季子接受了孔子的拜师之礼，

后代儒家也就都拜季子。

.

季札第二站去了齐国。当时

齐国的大权掌握在上大夫晏婴的手里，

他辅佐过灵公、庄公、景公，五十年，

其政治远见和外交才能闻达于诸侯。

季札回国对王余祭说：齐国就要政变，

晏子如不交封邑和大权就要大祸临头了。

王余祭不以为然，一年后齐国发生栾高之乱，

晏子因尊季子之嘱得幸免。

.

季札第三站去了郑国。在太学，

他见到郑穆公之孙子产，如见故人。

他对子产说：郑国虽然奸人当道，

政权必落于公手，公将如何执政？

子产说：我闻南季北孔，愿听教诲。

季札说：不敢，以周礼治国，为仁道也！

子产目送季子远去，言犹在耳，

恨不能追随大师，心生怅惘。

.

季札又去了卫国。他对卫公说：

蘧瑗、史狗、公子荆，公叔发、公子朝……

想不到卫国的君子很多，国无忧矣！

消息传回吴国，余祭说：季子真敢说话！

当然，他是无冕之王，小国只能垂听。

后来发生的事情一一应证了季札的预言。

.

季札又到了徐国。徐国之君

对吴使身上的佩剑喜爱之极，说：

吴人善剑，出过干将、莫邪、欧冶子，

季子之剑可出自哪个名家？

季子说：此剑名曰“太王之剑”，

姬姓之宝，传至今日已历十九世。

徐君问：吴钩锋利可是用了人血淬火？

季子说：真正的宝剑是在战场上淬火的。

徐君问：此剑一定名贵！有欲求之意。

季子说：剑者，国器也，国使出访岂能不佩之？

待我归来另有一剑相赠，“仁义之剑”也。

一年后季子从晋国归来，徐君已死，

挂剑于墓上，三拜而去。徐人作歌道：

延陵季子兮不忘故，脱千金之剑兮带丘墓。

.

季札最重要的外事活动就是出使晋国。

一夜，他听到有鼓钟礼乐之声，问：何人？

答：孙文子。第二天他见到孙文子说：

我听说有才无德，祸必加身。公在晋

就如燕筑巢于帷幕之上；国君尚在棺中，

停殡未葬，公安敢作乐? 孙文子称：诺。

季札又拜会了赵文子、韩宣子、魏献子，

回国对王余祭说：晋国之政，卒归此三家矣。

王余祭说：有智伯瑶在安有赵韩魏？不久，

三家联合杀智伯瑶，分晋，孙文子得活，

王余祭才对季子深信不疑。

.

王余祭十七年，死。其弟余昧继位，

又要传位于季子，季子躲进了深山，

王余昧只好传位于太子僚。公子光

派专诸刺杀了太子僚，代立为吴王，

就是后来称霸一方的阖闾。阖闾

虚位三年仍不见季子出，自此，

吴国的王位由兄弟相传变为父子相承。

（五）

中国的王位为什么要父子相承？

大概是因为“安全”吧？尽管经常会

出现傻子或暴君，可国家是皇帝的私产，

所以，宁传不肖也不传贤人。

.

呵，这就是中国，这就是

那么智慧，那么文明，那么发达的古代中国，

让政权的更迭一直陷于世袭和篡位的怪圈。

呵，这就是中国，这就是

出了周公，出了季子，出了孔子的古代中国，

让人民的福祉一直就是皇帝手中摆弄的骰子。

.

古代中国人

一直不知道世界上还有那样一种制度，

执政官要被元老院任命，

凯撒也要受到议会的监督，

知道了又会怎么样？人家是

公天下，而咱们是家天下。

【回访台】

长篇史诗连载｜周颂：1--10集

长篇史诗连载｜周颂：11. 讽襄公

长篇史诗连载｜周颂：12. 敬文公

长篇史诗连载｜周颂：13.赞穆公

长篇史诗连载｜周颂：14.颂庄王

长篇史诗连载 | 周颂：15.慕庄公

作者欧阳如一：

建筑师、规划师，作家，诗人。涉猎的作品包括长篇小说、电影剧本、诗歌、散文、曲艺等。

主播闷三爷：

学成不师授，问道在简牍。心鶱无形役，指天为室庐。 ——闷三爷自勉。